江靖远倒没什么感觉，见到年纪大的人，他一般都喊爷爷，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没什么特别的。
“你就是江靖远？京都大学精密仪器系的大一新生？”楚老笑眯眯地问。
“是！”
江靖远点头回答，脸上也挂着得体的微笑。
“你是怎么看出来刘工给你的材料不对的？”楚老开门见山，一点不拐弯抹角，“靠你用手抛一抛？”
“是！”江靖远笑容可掬，“这是一个老钳工教我的方法。”
楚老愕然：“你干过钳工？”
“可以这么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江靖远从来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我其实是干机修的，在我们市里的钢圈厂，锁厂都干过。
机修工的工作不仅仅是维修设备，有时候小零件损毁，都得我们自己去做，这就是钳工的活了。”
“哦？”楚老拖长尾音，跟边上的刘工对视，随后感兴趣地看着江靖远，“你都做过什么零件？”
“那多了去了。”江靖远想了想回答，“我十三岁就开始干这个了，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做过的零件很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
我曾经在我们省里兵工厂帮钢圈厂做了四个零件，钢圈厂的设备是国外进口的。
零件被厂里的工人恶意损坏，烧毁了四个零件，后来我做了四个新的出来更换，设备才能安然无恙地运转。”
刘工眼眸无形之中睁大了一圈，这小子十三岁就出来做机修工了？那他是怎么考上京都大学的？
一边干活一边学习？
人才呀，真的是个人才。
这么刻苦努力，难怪他与众不同。
楚老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乐呵呵地笑着：“你做螺母做得那么快，应该是随便做的吧？要是认真做，是不是间隙会控制得更好？”
“呵呵呵！”江靖远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刘工只说做出来，没说要精准到什么程度，我想在可控范围之内应该都合格，就随便做了一个。”
“你这孩子，还挺会来事。”楚老开玩笑似的伸出手指头指了指江靖远，“你跟我来，我交给你一个零件，看看你这个十年的老钳工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刘工！你去领一份五号零件的材料过来，我要亲自看着这小子操作。他的技术是不是有他嘴里说的这么牛。”
五号零件？
听了楚老的话，刘工的瞳孔猛缩。那东西有多难做，楚老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那么难的零件来为难他？
是想打击一下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五号零件，可是连他都做不出来，楚老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实在是它的要求太高了，目前的技术能力还是达不到要求。
给江靖远试，估计一样会失败。
失败了也没关系，他们都做不出来，何况一个小年轻。
拿到五号零件的图纸，江靖远笑了，这个不就是上次许老爷子遇到的困扰吗？
只不过他们是在一块“S”形的材料上钻一个“S”形的孔道。
而这个呢？是在一块厚度三十公分的“v”形上钻孔。孔道还得上面小，底下大，呈喷射状。
如果是钻一个孔，那极其简单，它要钻的是八个孔。孔道与孔道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毫米，最多不能超过两毫米。
这个就考验人的技术了，一毫米才多厚，钻头稍微偏差一点就没了。
不过没关系，江靖远是个极具耐心的人。楚老既然让他做，那他就试试，不相信别人能做出来，自己做不出来。
“这个可以做，但没有那么快。”江靖远看了看手里的图纸，“估计得两三天才能完成。”
“没关系，你尽管做，让刘工给你打下手，需要什么工具，找他就好。”
楚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江靖远，也不知道这年轻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在吹牛吧？
五号零件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成功，别的都好说，就是那孔道与孔道之间的一毫米无法把控精准。
每次不是这边的孔道钻漏了就是那边的钻坏了，想成功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之所以拿给江靖远试试，一个是想考验考验他的能力，还有就是想从年轻人身上寻找到新的突破口。
也许年轻人有想法，有魄力，能成功也不一定。
江靖远笑着摇头：“打下手就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拿着图纸和材料，看了看四周，问，“我该去哪个机台钻孔？”
“跟我来。”楚老带着他去了一台机床前，“你用这台。”
刘工眼眸再次睁大，这可是楚老专用的机台，没想到给了江靖远使用。
放下手里的材料和图纸，江靖远脱了手上之前清理机台时弄脏了的手套，换上干净的，动手把机台上的钻头取下来，换了一根小的。
楚老和刘工就在一旁看着，用小的钻头先钻一遍，再换大的钻，这个办法他们试过了，不行。
到了最后依然会爆开，实在是那一毫米的距离太小，稍不留神就透了。
江靖远没管他们异样的目光，他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先把细钻头过一遍，钻出粗步雏形。
再用合适的钻头走一遍。
这是上面的孔道，很快完成。
底下放射性的孔道，他用稍微粗一点的钻头走了一遍，之后就不敢再上机床了。
拿着零件，用台虎钳夹住，挑了一只稍微细一些的锉刀，弯下腰，“唰啦唰啦”开始锉。
这么一操作，楚老的眼底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只是他不敢相信，要是用锉刀的话，的确可以做出来，只是耗费的时间实在是长。
难怪他说要两三天，两边一起，一共十六个孔道，可不就得两三天才能搞定。
如果是人工控制，那一毫米的厚度就比较容易控制了，至少对于老钳工来讲是这样。
刘工一拍自己的额头，仿佛醍醐灌顶，他怎么就没想到用锉刀把底下的孔道挫开呢？
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他居然彻底忘得干干净净。
实在是这些年一直用机床用惯了，把最原始的东西都丢了。
按照江靖远的步骤，那肯定是能做出来的，锉刀再厉害，捏在手里，还能控制不好力道吗？
就算零件想崩也没那么快。
好办法，实在是个好办法。
虽然耗费时间，但是绝对能成功，不会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