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聂云竹和胡桃依然推着车去东集卖卤菜。
之前，聂云竹和唐三说，卤菜的买卖不用他天天来照看，她和胡桃能够做好，唐三这段时间就不怎么来了。
总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云竹……”
正低头收拾着已经卖完卤菜的小推车，聂云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男人。
聂云竹先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像是想了起来，脸上收敛起了笑容，微微弯了弯腰，“顾公子。”
顾燕桢看着小推车，“你……怎么会在这售卖这些东西？”
“有何不妥吗？”
聂云竹将小推车推动，微微皱了皱眉，反问一句。
顾燕桢跟上来，想了好一会儿，话到嘴边又顿住了，片刻后才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涌动的情绪抚平。
“我，我自东京回来，去金凤楼找你。才知你已不在了。我问了你如今在哪，她们不肯说，只以为你得了个好归宿，也为你感到高兴。可如今……你怎会如此？抛头露面地出来售卖这些东西？”
街道上人来人往，聂云竹低头走着，听到顾燕桢的话，笑了笑，说道：“谢谢公子挂心，云竹此时虽然抛头露面，但也是以双手劳作挣钱，并无不妥之处。”
顿了顿，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笑容让顾燕桢看得痴了，但她说出的话，却让顾燕桢如同在冬季被人泼了一头的冰水。
“公子说的没错，云竹如今的确得了个好归宿，不久后，便要嫁于良人。”
顾燕桢停下了脚步，愣住在原地。
好归宿……
是昨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吗？
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若是你跟了我，哪里又需要这样抛头露面出来售卖卤菜呢？
想着想着，心绪涌动，几年的想法一次爆发了出来，他猛地追上聂云竹，伸手就要去挽她的手。
只是聂云竹或许经商摆摊是新手，但在这方面却是很有经验，陡然蹙眉往旁边让了让身位。
顾燕桢又是愣住了。
聂云竹看了看他，皱着眉没有说话，过得许久，终究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敛衽一礼。
“云竹……姓聂。”
“嗯？”顾燕桢迟疑片刻，随后问道：“伱……此时夫家的姓？”
聂云竹摇摇头，“家父便是姓聂。之前沦落风尘之地，以色娱人，云竹不愿到最后连这姓氏也卖了，因此只用了云竹之名。”
“当初在金凤楼，这姓氏未曾与旁人说过，然而如今总算是赎身离去，能恢复全名了……公子当初青睐，云竹心中高兴，此时公子还记得那些，云竹也只有荣幸二字可说。”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所以公子将来若真的记得有那样一个女子，妾身也希望是聂云竹，而非是金凤楼的名妓云竹。”
这番话，她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着说的，和煦而自立，中间拿捏着距离感。
顾燕桢自是能听懂话中的含义，但心中十分不甘，自己又哪里比不上那一个让你抛头露面的男子呢？所以他说道：“你……是怪我只记得当初在风尘之中的你……可是……”
聂云竹摇头，“并无责怪。云竹那时候的确身处风尘之中，卖艺，卖笑，以色娱人，事情是这样，便是这样。”
她看了看顾燕桢，“公子是真的关心云竹，云竹也是真心感激的，因此想要告诉公子，如今虽是抛头露面，但云竹心中安乐，比之当初在金凤楼，不知道要快活多少倍，公子勿需为云竹担心了。”
微微屈身一礼，“妾身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公子请回吧。”
唐明现在应该在茶摊那边陪秦老他们下棋了吧，自己要赶紧回去做饭，等会他下完棋，就能直接过来吃饭了。
至于顾燕桢……
聂云竹在金凤楼的时候，见过各种才子，其中也有一些纵横欢场自命风流，颇得女子欢心的男子。
顾燕桢在这其中也算的上出众和优秀，风度才学，举止心性，都让他能被许多女子喜欢上。
只是对于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印象深一点的普通男人罢了。
金凤楼的花魁往事，在聂云竹的心中，并不觉得是有多少风流雅致，也不觉得有太多可歌可颂的高雅情趣。
在那些才子学子中，或许一场诗会，一场风流韵事是可以被啧啧称道许久，谁又被某某名妓看上了，做了入幕之宾，甚或是得到美人倾心，心甘情愿地献上处子之身之类的，乃是男子最高最风雅也最令人羡慕的成就。
但对聂云竹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女子在诸多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xZ霓虹惴惴不安地一步步挨过去的可悲时日罢了。
顾燕桢站在原地，看着聂云竹推着车子渐渐走远，原本一双看似温和的眸子，此时被一阵阵阴冷所笼罩。
他……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男的了？
……
茶摊这边。
秦老和康老正在对弈，唐三和宁毅坐在一旁，一边看着两位老人下棋子，一边说着养生功的事情。
“你现在可是感受到了‘气’？”
唐三抿了一口茶，朝宁毅问道。
宁毅摇摇头，他在商道上或许有些天赋，但在练武这块，似乎没有什么天赋，到了现在，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气。
“气没感受到，但这段时间打完一套养生功，我的身体都暖洋洋的，像是有什么热流在四肢百骸形成。”
“那快了。等你感受到气，那么养生功便也算入门了。”
唐三说道。
康贤一边下了一枚棋子入盘，一边朝唐三这边看过来，问道：“你这养生功难道还能延年益寿？可适合我们这些老人习练？”
“延年益寿的效果是有的，两位若实现想学，可以跟立恒学。养生功还挺适合老人习练的。”唐三指了指宁毅说道。
康贤来了兴致，道：“如此，那便麻烦立恒了……最近这些日子，总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或许练了这养生功能好些。”
唐三笑着摇头，“康老可别把我的养生功当成良药，生病还是要去看医者。”
接着又说了些话，估摸着聂云竹应该要回来了，便和宁毅他们告辞，朝秦淮河畔的小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