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贼首伏诛，四百万到手！（下）
三盘山上万牍寺，藏经阁中。
肥美光滑的黑色鱼儿与遒劲粗壮的白蟒搅和在一起，在万千书架中翻滚游弋，活生生一幅黑白太极图。
“快活！真快活！”
胭脂天王许三娘陡然挺起身子，眉目含春，绸缎般的黑红脸蛋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儿，双手将书架拍得嘎嘎作响，肆意大笑。
架子上久积的尘土扑扑飞扬而下，面容俊美的男子将许三娘推到一边，一个鲤鱼打挺，啪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杆丈八长的红缨枪。
“怎么，我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男人语气傲然，取下挂在枪上的白衣，披在身上。
白衣天王，李克侯！
他回头看一眼趴在地上的许三娘，她浑身都盖上了一层尘土，但分毫不掩其明媚。
大概是肉身菩萨，活观音吧！
李克侯一时失神。
许三娘扑哧一笑，含情脉脉地说道：“李三哥，等过几日下了南洋，我俩就成婚！”
李克侯闻言目光一黯，语气怅然，“大哥定然不许，我们虽然拜过把子，但你不是不知道，大哥时刻提防着我们。这些年他放着好好的大当家不做，偏偏要下去做个大夫，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许三娘歪着脑袋，目光中流露出孩童一般的好奇。
李克侯解释道：“他在监视，监视我们有没有在暗中组建自己是派系。”
“呸！现在那钱在老娘手里，到时候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许三娘翻身而起，硕果摇晃。
她目光阴森，沉声道：“咱俩联起手来，还怕他一个不成！”
“最近我们还是安分些吧。”李克侯揉了揉眉心，“我这两天心神不宁，总梦见被咱们宰了的那小道士过来寻仇，这兆头不好！”
“呸！银样镴枪头！”
许三娘拿起架子上的一件黑色小褂披在身上，看一眼神色恐慌的李克侯，突如其来地感到厌恶，咬着牙低声道：“老娘将身子给了你，真是瞎了眼了……”
突然，李克侯一声高呼，“不好！走水了！”
许三娘一惊，抬头看去。
只见巍峨的书架上空，不知何时竟升起了腾腾烟雾。
她长吐一口浊气，面沉如水。
两人办事前，她已将这藏经阁锁死，屏蔽了手下，怎么会凭空起火。
但她不敢耽搁，轻轻弯腰，低下身子将地上放着的枪匣打开，抽出枪后，回身对李克侯使了个眼色。
李克侯当即会意，喊道：“书阁着火，神仙难逃！我们先出去，命人来救火！”
他身形未动，将长枪横在了手里。
许三娘点点头，纵身消失在原地。
她没往起烟的方向走，而是先来到一书架前，抽出一本佛经，稍显紧张地打开一瞧，看到其间所藏之物完好，方才松了口气。
她将书放回原位。
啪！
啪！
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始在书架的空隙间警惕行走。
这种与空气博弈的感觉，没来由地让人感到压抑。
泼辣的许三娘，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
轰！
忽然，雷声骤起。
许三娘身侧，宛如高墙一般耸立的书架轰然倒塌，遮天蔽日的黑影朝她的头顶重重砸落。
“啊呀！”
她双目撑开，就地一滚。
砰！
砰！
砰！
一个书架重重砸落，这满屋的书架就跟推牌九一样，纷纷轰然倒地，灰尘迷天，让人睁不开双眼。
“哪里来的宵小做鬼！给老娘滚出来！”
许三娘堪堪躲过一劫，顿时勃然大怒，她挺身而起，抬起匣子枪环首四顾。
“三娘！背后！”李克侯惊恐高呼。
“啊！”
许三娘猛回头，却见一条庞大的身躯破开灰尘，宛如猛虎下山一般，朝她飞扑而来。
“死！”
她刚想扣动扳机，手腕便被来人狠狠捏在了手里。
根本来不及反应！
田不满一手抓住许三娘的辫子，一手握住她拿枪的手腕，好似关门一般，陡然将两者撞在了一起。
“噗！”
细长的枪口化作夺命利器，瞬间扎破了许三娘的眼球，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鲜血如泉，顿时喷涌而出！
“啊！”
许三娘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血泪涌出。
田不满拔出手枪，手握枪把用力往她后脑勺一砸，顿时了却了她的性命。
“恶贼！尔敢！”
李克侯目眦欲裂，双前通红，提着长枪朝田不满奔杀而来。
田不满戏谑地看着他，抬起手枪对准他的胸口，“我让你三招，看咱俩谁的枪更快。”
砰！
骗你的，我一招不让。
李克侯的身躯倒下，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染红了一片经书。
田不满看也不看二人，来到许三娘刚才待过的地方，翻找一通后取出一本《金刚经》。
翻开后一看，一张烫金的硬纸票子赫然夹在其间。
“大通票号存银本票，大衍币四百万整！”
他娘的！
这可是钱啊！谁能不爱！
四百万！
数不尽的火枪、炸药！
田不满心头火热，小心翼翼将本票夹回经书里，往裤子里一塞，用皮带紧好。
这时，阁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来不及欣喜，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了一根又一根，这满是经书的陈旧房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他躲到门口，当阁门被撞开，趁众人慌乱之际，悄悄溜了出去。
时间：七点四十五。
——
“姓黄的！你他娘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兄弟们饶不了你！”
六盘山往北十里外，野狼坡上，七八百兵勇牢牢抱着怀里长枪，胆战心惊地趴在草丛里，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一长髯大汉按住黄师爷的脑袋，恶狠狠质问道。
“说什么！你让老子说什么！”
黄师爷一脸蛮横，他指了指停在前方的轿子，道：“是县太爷说要打六盘山的！你有本事去问他！”
“准是你这杂种出的鬼主意，让咱们这乡里的团练去打山贼，你真把咱兄弟的脑袋当倭瓜啊！说扔就扔！”
“行了，行了！”一旁抽烟的老倌儿，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黄师爷，你去告诉县太爷，说犒赏咱们兄弟不要了。至于打山贼呢，咱爷们的确没这个本事。这样，我们回去甘愿挨鞭子！”
说完，他与长髯大汉转身便要走。
“诶，等等！”
黄师爷一脸焦急，赶忙伸手将老倌儿扯住。
“干什么！”大汉瞪眼恐吓。
黄师爷换了幅谄媚面孔，故作高深道：“县太爷什么德行，难道二位还不清楚。他这次之所以敢调兵攻打六盘山，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也暗自琢磨起来。
这话说得不假，离水县里，第一号怂货是县令李竹，第二号怂货就是师爷黄仙霸。
这二人竟打起了六盘山这帮悍匪的主意，其中定有蹊跷。
“那你说说，咱们县老爷，到底有什么好计策。”
黄师爷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咱们老爷，请了一位得道的仙师，暗中做法，已于千里之外，除去了六盘山的几大贼头！”
“放你妈的屁！”
长髯大汉一把将黄师爷推倒，满脸不屑，“道行如果真这么高深，早就飞升做神仙了，哪儿会供你们驱使。”
黄师爷咽了口唾沫，说心里话，他也不怎么信。
可他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可他不这么做，又能如何？
县令之死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在政府改组的关头。
不管自己是说鬼杀，还是贼杀，上面一定会派人下来调查，并且很可能将自己当作杀人凶手给抓起来。
想给李竹安排个合理的死法，攻打六盘山，竟成了唯一的出路。
老倌儿叹了口气，蹲下来，拍了拍黄师爷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无奈道：“娃，时代已经变了，咱们应该讲科学。”
他刚想招呼大汉离开，却发现那汉子竟直戳戳站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六盘山方向。
“六叔，你瞧！”
老倌儿回头一看，只见六盘山顶，竟升起了滔天白烟，好似一条长龙，于天际飞舞，“啊！这……”
黄师爷见状更是大惊。
这时，前往六盘山调查消息的斥候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
“报！死了！六大天王全死了！现在六盘山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啊！都在分抢赃物，四散逃窜啊！”
“啊！”
黄师爷闻言如遭雷击，呆了半晌后，他猛地跳了起来，“神仙！真他娘是神仙！”
随即，他转过头，满脸趾高气扬，“你们滚吧！本师爷就算亲自带人去山前逛一遭，一枪不打，也能捞一份天大的功劳！”
老倌儿跟大汉两人都傻了，等反应过来，也不管黄师爷，对身后众人一招呼，“走啊！六大天王已死！现在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众人蜂起，一股脑往山下涌去，将黄师爷撞了个七荤八素。
他大呼，“抬上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