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新鲜玩意
锦衣卫得到指令，全部撤离出宫。
一场惊心动魄的投毒案就此不了了之，笼罩在紫禁城的阴霾悄然消散。
当袁彬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内心无比纠结。
给皇上投毒，至少要九族起步。
可是，费了好大劲查出来的主犯，竟然是当今皇太子……
确切地说，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这哥仨是团伙作案。
这种事若是放在永乐朝，那可就严重了。
太宗皇帝起兵靖难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做了二十一年皇帝，三个儿子早已长大成人，而且每个都能独当一面，储位之争异常惨烈。
不管是太子、汉王还是赵王，哪怕是好圣孙，谁敢给太宗皇帝投毒，绝不可能有活路。
眼下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太子才八岁，另外两个从犯，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要说这位太子爷想早点把老子赶下去，自己上台，是不是太早了点？
更何况，两名皇子也在场，真的要追究，哥仨一起玩完，皇位传给谁去……
袁彬是没辙了，干脆把锦衣卫全撤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太子和两位皇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是皇上的家务事，跟自己没关系了。
皇宫的一切又恢复如初，只是有传言称，当日，东宫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听声音还不止一人，似乎有两三个……
经过数日调养，朱祁镇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
这段时间，孙太后偶尔过来看看，平日都是钱皇后和万贞儿在榻前照顾。
太医院曾过来看过，也开了些调养的汤药，朱祁镇却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
钱皇后已经将当时的情形如实相告，太医院到来之后，直接就下了驾崩的决定。
若不是万贞儿拼命抢救，当时就真的崩了。
朱祁镇早就想整顿太医院，现在更是下定决心，必须改，而且要大改！
什么世袭为医，什么这个医书，那个典故，全都推倒重来！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是唏嘘不已，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却差点因为三位大孝子的一碗鱼汤丢了性命。
回想起来，真是人生无常啊！
周贵妃和万寰妃已经来认过罪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心中也很惶恐。
可是，又能如何呢？
朱祁镇并没有追究她们的责任，这种事也怨自己，当时喝鱼汤的时候没仔细看，竟然有河豚！
最该怨的是童轩，这家伙一天天不好好搞研究，就想着怎么电鱼。
想吃鱼，街面上多的是，给你拨下这么多银两，就研究出个电鱼器，你是和鱼有仇吗？
贝琳得知整件事的始末，亦是后怕不已。
若不是万贞儿抢救及时，皇上一命呜呼，岂不是天要塌了！
当下，他在科学院立下一条规矩，任何人不得研究电鱼有关设备，甚至连钓鱼、网鱼等家伙事也不让碰。
为了彻底排除隐患，又下达了一条整改通知，要求电力研究实验室停止一切项目，等待核验后方可继续。
做完这一切，还是不放心，想了想，给徐溥的电话研究小组也下达了整改通知。
徐溥简直莫名其妙，想要问个究竟，得到的回复是……谁让你研究的也是电呢！
于是，科学院两个和电相关的实验室同时关停整顿。
所有研究人员不得擅自离开西山基地，又没事做，只能回到庐舍中睡大觉。
童轩和徐溥的身份比较特殊，被暂时隔离在一处仓房之中，等待核验结果。
两人在仓库里无所事事，只能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不过，聊来聊去都是和电相关，不管聊什么话题，最后都要回归到电学上来。
徐溥看到童轩连连叹气，便安慰道：“太子殿下也是好心办了错事，这与伱研究的成果无关，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童轩又何尝不知，可是，整件事都是由自己引起，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
“殿下怕是要挨揍了。”
徐溥道：“殿下还小，挨揍就挨揍吧，没事的。”
“我不是担心殿下挨揍，主要是……”
童轩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殿下对电学很感兴趣，而且天分不错，我是担心他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不敢再去接触电学，岂不是可惜？”
徐溥笑道：“童兄说的哪里话，殿下是储君，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就算他对电学感兴趣，天分也不错，却如何能像普通人一样，一辈子研究电学？”
童轩哑然失笑，道：“是我狭隘了……对了，你那边的电话进展如何？”
徐溥摇了摇头，道：“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突破，很难。”
“会不会是研究方向出了问题？”
“方向是皇上亲自定的，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材料，很多东西根本达不到预期，仅仅一个元器件，就要尝试上百种材料，难啊！”
童轩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先做一个简单的模型机出来？”
“简单的……”
徐溥突然愣住，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不做个简单的出来？”
这句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当初拿到图纸之后，便将所有精力放在每个部件的设计和制作上。
可是，以目前的水平，实在是难达到要求。
“童兄提醒我了，电话太复杂，我们可以尝试做一个简化的出来，比如说……”
徐溥来了兴致，随手找来纸笔，开始画图。
“按照皇上给的图纸，电话是来传递声音的，只要线路贯通，理论上，两个人相隔万里也可以对话。”
“我仔细研究过，电话的原理和传声筒不同，传声筒是直接传递声音，而电话则是要将我们的声音转化为电信号，通过线路传导到另一端，再将电信号转化回声音。”
这番话说的很拗口，恐怕也只有童轩能听得懂。
毕竟是大明朝研究电学的祖师爷，就算很多名词没听过，大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徐溥越说越兴奋，继续道：“电话的难处也在此，就是声音和电信号之间的转化问题，皇上说需要用到半导体，我们团队至今还没搞清楚半导体是什么，不过，方才童兄所言，让我大受启发！”
“如果我们放弃电信号和声音之间的转化，直接用电信号传达信息，是不是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童轩沉思片刻，问道：“如何用电信号传递消息？”
徐溥已经有了主意，说道：“我不确定能否成功，还需要童兄配合一下！”
童轩又问道：“我们现在没有实验设备，你打算怎么做？”
徐溥四下看了看，说道：“够了！”
这里本就是电力实验室的仓房，存放着很多材料和设备。
对于徐溥刚刚设想的新鲜玩意，这里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将思路确定下来，便开始准备。
首先，需要的是电池。
童轩已经研究出蓄电池，需要用到锌棒、硫酸、铜棒等，这些东西仓房里都能找得到。
这种电池的非常原始，因为功率很低，相对而言，成本就变得很高。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实验室才会用到。
童轩想到的这种简易电话，其实并不叫电话，而是有个专属名称，叫做电报。
不管是电话，还是电报，只是个名字而已，并不重要。
两人配合之下，很快组装起一块电池。
然后，徐溥又找来木板、铜线、铁钉、铜片等材料。
现在的铜线已经不再需要包裹棉纱了，而是在外面刷一层漆，这种做法既快捷又安全。
准备好了一切，徐溥开始组装。
按照刚刚想好的思路，先取了木板平放，钉入长钉，待钉子裸露出木板两厘米方才罢休，此后再将短钉固定在木板上，用衔铁和它们相连，随即在这长钉上，缠绕铜线，发报机便大抵制成了。
做好发报机之后，又如法炮制，组装一架收报机。
接下来，便是搭设电线，仓房很大，两人刻意将线拉长一些，发报机和收报机分别置于仓房两个对角。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大明朝第一台电报机就算做好了。
徐溥来到发报机的位置，缓缓开启……
嘀嘀嘀！
童轩清楚地看到，那环绕着铜线的电磁铁震了震，还发出了声音啊。
成功了！
两人欢呼雀跃，庆祝第一实验成功。
可是，问题来了。
童轩问道：“我们怎么确认要传递的消息呢？”
这玩意不能说话，就嘀嘀嘀响了几声，能说明什么？
徐溥皱眉思索，道：“需要在特定时间，特定要求下起到作用，比如说，机器一响，就说明有敌袭。”
“你的意思是，将这东西当作烽火台？”
“大致如此。”
“方才响了几声？”
“三声，因为我启动了三次。”
“你是说，每启动一次，就会响一声？”
“不错！”
“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主意！”
“童兄请讲！”
童轩只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何不用声音的次数来表达一定的含义？”
“妙哉！”
徐溥拍手叫好，道：“比如说，一声说明安全，两声说明敌袭，三声四声也可以有其他的含义，如此可好？”
童轩点头道：“那就需要专门制定一部簿子，专门记录几声所代表的意思。”
“簿子……”
徐溥眼神一晃，看到一旁有本书。
随手抄起来，乃是最早刊印的一本自然百科。
童轩不知道他拿书做什么，便说道：“这本书上的东西都是基础性的，对你帮不上什么忙。”
徐溥心中却另有打算，说道：“假如说，我用一声代表这本书上的第一个字，用两声代表第二个字，用三声代表第三个……以此类推，是不是可以传递一封书信？”
童轩感觉脑瓜子翁地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是啊，如果可以达成，岂不是可以传递任何消息？
这样的功能，除了不能说和听，和皇上所设计的电话还有什么区别？
不过，细细想来，这个方法也有缺陷。
“理论上可行，但是，越往后面的字，需要的信号越多，为了传递一个字，你需要重复开启几百次开关，甚至几千次，这样做很费时间。”
徐溥点点头，两人再度陷入沉思。
“有了！”
只见徐溥两眼放光，道：“如果我们把每个字用一组信号表示，比如说，第一个数字代表页数，第二个数字代表第几列，第三个数字代表第几个，这样的话，只需要六位数一组，就可以了！”
童轩一拍大腿，道：“这个办法好，我们现在就试验一下！”
两个人各自拿了一本自然百科，作为电报机的母本，然后分别来到发报机和收报机前。
徐溥先写了一句话，然后从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去找，记录成数字。
童轩等了许久，突然听到一阵咔咔的声音，收报机动了起来。
他赶忙拿出笔记录，于是连忙提笔，记下了一个八，一个五，一个十九。
终于，收发报机的震动停止，童轩看了看自己受伤，记录了五组数字，每组是六个。
紧接着，翻开自然大百科，口里念念有词：“第八页，第五列，第十九个字……嗯，这是一个中字。”
接着，译第二、三、四、五字，然后将这五个字写在纸上：
中午吃什么
童轩哈哈一笑，道：“真是妙啊！”
这时候，徐溥走上前来，看了看童轩的记录，点头道：“幸不辱命，皇上安排的任务，今日终于成功了！”
童轩又说道：“你这个还要改进，要不然，我只能接受，相当于只能听，不能说。”
“这个好办，只需要将收信号的机器添加上发送功能，和我那边的一样就可以了。”
徐溥制造收报机的时候，只想验证一下信号是否能成功传递，便简化了配置，只用于接收。
童轩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
不多时，收报机经过改装，变成发报机。
两人再次分别来到两处，这一次，由童轩开始发报。
徐溥收到数字后，翻译出来，还是五个字：
你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回了两个字。
童轩将这两个字翻译出来，脸色顿时变得黢黑。
“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