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晚上，吃着好菜，喝着好酒，儿孙亲家又都和睦，聊天的氛围也就有了。
孩子小，通常都是人来疯，越是热闹越不想睡觉，可惜今天晚上，从姚萍姚宁到姚月，姐妹仨早就知道家里的事，也想跟着听故事，可惜面饼子吃多了，容易犯困，早早的就去睡了。
三胞胎不用说，更是早早就去睡了。
喝了一会酒，又不时停下聊天，有些菜就冷了。姚德业为了让亲爹更放松，还不忘把堂屋里的炉子给点上了。
姚老太又看不惯了，忍不住说大儿子：“天还没冷呢，顶多晚上盖个薄被，你看你好日子烧的，现在就点上炉子了！”
姚德业：“娘，灶屋的煤球炉子也在烧，我拿到这里烧也一样，不浪费。羊肉冷了不好吃，我把炉子点上，咱再热热菜。爹一直在喝酒，还没正经吃饭呢！”
确实没到冷的时候，冷天的时候，姚德业可是要给炉子旁的水箱加水的，此时就只是夹了煤球，放进去，又把菜热了一遍。
饭菜又有了热度，屋里也更热乎了。这么舒服的情况下，众人聊天的气氛更好了。
苏外婆吃着这样的羊肉，就开始感慨现在日子越过越有味道，又感慨当年自家的一番磨难经历，提起来她就感谢苏家人对她伸出援手，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被卖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这种自黑式的自爆，特别容易得到共情，即便是偏心如姚老太这样的人，也露出同情的表情，表示苏外婆年轻的时候，确实经历了一番苦难。
苏外婆自爆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获取一波同情分，她要说的是苏家人对她的收留，以及后来苏外公娶她做继室，也是问了她的意见。
苏外婆的年龄比苏外公小二十岁左右，老大苏怀礼比她小不了几岁。苏外公的原配生苏怀廉的时候，伤了身体，油尽灯枯之下，不到一年，人就走了。
当时苏外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寄住在苏家，把自己当成苏家的佣人，可是苏家人并不这么看她，只当是世交家的女儿，借住在家里。
有人来打听苏外婆想找什么样的人家，苏外公也来问她，甚至还说，一旦她要决定了相看人家，还要给她出一份嫁妆。
苏外婆不是那种白眼狼，自己年龄大了，长得也好看，总不好一直寄人篱下。她当时也答应了相看，可谁知前面的原配夫人，却在生完孩子后，身体一下子垮掉了。
她当时就帮着照顾苏怀廉，相看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没认真相看，她要帮忙照顾孩子呢。苏怀廉的生母，看着面前年轻的姑娘，颜色好，不到十岁就在家里长大，对苏怀廉又这么用心，临走前就亲自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苏外公，当填房。
不管什么年代，给人当填房继室，总是一件委屈的事情。可苏外婆想都没想，一口答应：“只要苏大哥看得上我，我就嫁给他！大姐，你放心，我一定先带好怀廉，什么时候等他懂事了，我什么时候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很快这件事就说定了，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所以苏怀兰出生的时候，兄姐们早都大了，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都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疼。
苏外婆的事，姚老头和姚老太大概都知道，只是不清楚她在娘家的经历。
苏外婆说这么多，当然是为了抛砖引玉，她也就顺口问了：“苏家于我有救命之恩，老头子比我大那么多岁，我也毫不犹豫点头嫁了。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什么关家人，还想跟老姚家做亲家？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又是什么门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呀！
亲家公，我好奇多嘴问一句，关家人是欠了你多大的恩情啊？怎么连孩子的婚事都搭上了？你那供销社看仓库的工作，还是人家给你安排的吧？都已经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工作了，难道还不够还那份恩情的？”
苏外婆这么问一点问题没有，她跟苏外公的情况，不是门当户对，而是为了报恩。可是关家人已经给姚老头安排了一份铁饭碗的工作，怎么还有结亲的意思？报恩还人情，这得是多大的恩情啊，至于做这么多吗？
果然，接着苏外婆的话头，姚老太也露出疑问来了：“老头子，亲家母说得对啊，你当年救了人，你到底说说看，怎么救的？要是救个人，就要把孙子的婚事搭进去。”
众人互看一眼，意识到姚老头的嘴巴是真严，姚老太这么问，看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姚老头迟疑了一会，将他的烟袋杆子拿了出来，把那烟袋锅子敲了敲，又重新装了碎烟叶进去。他原本想点上，看了看几个孩子，又想到三胞胎孙子们，又歇了心思，将烟袋杆子收起来了。
姚德业拿起酒瓶，又给姚老头倒满了一杯：“爹，剩下瓶子底的这些酒，都留给您啦。别抽了，还是喝酒吧。”
姚老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吃了一口菜，抹了抹嘴，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救下的人。我这样说了，你们能相信吗？”
众人的表情一下子都很疑惑，怎么会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怎么救下的人，那人家做了这么多，又是给你安排工作，又是送节礼的，都是闹着玩的？
姚老头苦笑：“你们也不相信对吧！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敢提这件事，关键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啊！我说了也没人相信！”
确实，他要是说他没救过关家人，别人就要问了：“没救那家人，那人家怎么说欠了你的救命之恩，还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多年来，节礼不断，差不多是年年都有，很少落下。你这老头子也太鸡贼了，怕别人惦记上，让你开口帮忙办事吧！”
姚老头以前跟大哥提过，得到的回话，差不多就是这些。
苏怀廉问道：“姚叔，您也别着急上火。咱们都不是外人，在家里闲磕牙的话，随便说说而已。当年你没救他们，那当年你总该见过他们吧？”
姚倩心说，小舅这么问，是要帮着爷爷回忆当年的场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