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舒老爷一巴掌扇了下去，“舒家，舒家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可怜你祖父、你父亲、你兄长，三代人的努力，如今都毁在了你手里。”舒老爷气急了，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姑娘，竟然是如此不知好歹的狼崽子。
“如今，只有我能救舒家，便是不为了舒家的前程，为了舒家上下近百条人命，为了张家、姜家、曹家、傅家，薛家、庆国公府，不对，庆国公府完全可以毁了婚约。”云芝捂着自己的脸，倒是言语清晰。
“你！”张氏夫人气结，自己怎么没早日察觉，这对母女的狼子野心。
“爹爹，三姐姐可怜，定与四姐姐和杨姨娘脱不了干系，儿子请爹爹彻查此事，还三姐姐一个公道。”岩弘跪下，给舒老爷磕头。
除了杨姨娘和云芝之外，其他人都跪了下来，“请爹爹彻查。”
“请老爷彻查。”
“老爷，此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何必真的算那么清楚，如今当务之急，是圣上赐婚舒家与成王，谷雨便是婚期，舒家该当如何。”杨姨娘自然是和云芝统一战线。
“糊涂账？妾身瞧着是一点也不糊涂，不妨杨姨娘也跟妾身说道说道，到底是哪里糊涂了。”三少奶奶火力全开，派出去的女使应该快回来了，只要暂时拖着，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怕她不认账。
“爹爹，如今三妹妹尸骨未寒，就有人惦记起三妹妹成王妃的位置了，女儿不孝，若是爹爹和母亲百年之后，岂不是要在灵堂上分家产了。”琼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的来了这么一句，连琼芝也看出来了，兰芝突然暴毙，定与杨姨娘和云芝脱不了干系。
“老爷，你别嫌琼儿说话难听，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几个孩子可不是要在灵堂上分家产了。”没等舒老爷发作，张氏夫人便补了一句，“谷雨将近，婚事该何去何从，还得从长计议，只是三姑娘可怜，年纪轻轻就遭人毒害，老爷是该给三姑娘做主，也让三姑娘走的安心才是。”
“求爹爹替三姐姐做主。”祥芝和岩弘跪在地上向舒老爷磕头。
“爹爹，三妹妹是您最宠爱的姑娘，也是我们的至亲手足，如今手足遭人毒害，舒家断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若是提起，外人不知爹爹左右为难，只会说爹爹趋炎附势，为了攀附权贵，不顾亲女性命。”二少奶奶说的厉害，舒老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三姑娘舒兰芝已经没了，查下去，再涉及一位姑娘，舒家成什么了，舒家日后又有何颜面在朝堂立足。
“爹爹，舒家没有错，错的是有人心存祸根，爹爹应严查此事，绝不放过幕后之人，说出去，世家大族，谁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舒家自身出了问题，舒家自己查了出来，或打或杀，就算传出去，舒家也能落个门风严谨的名声。”大少奶奶接着二少奶奶的话说下去，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并且已经闹的舒家人尽皆知，当下便是最好的处理时机。舒家长子与舒家二子远在天边，舒家三子因公事尚未回府，是以暂不知情。可三位少奶奶都知道了的事，与舒家三位少爷都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此事日后若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么要命的把柄，便可彻底断送了舒家。出现问题不可怕，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里厢的兰芝听着外面的对话，已是泪流满面，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舒老爷不用赌上舒家近百条性命，张氏夫人和琼芝便是不甚喜欢自己，也会替自己说话，不仅是这次，以后，自己是成王妃，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便定要护得舒家安安稳稳才是。
兰芝坐了起来，示意身边人都不要出声，方才三少奶奶已经命人去其他人的住处搜查，想来也快有结果了。
“爹爹可想好了，若我嫁入成王府，舒家依旧是成王的岳家，爹爹依旧是礼部尚书，二姐姐也依旧可以嫁入庆国公府，煮熟的鸭子也不会飞。”云芝逼着舒老爷下决定，“无论如何，舒家近百口人的性命，都捏在爹爹手里，爹爹可是要好好考虑清楚才是。”
舒老爷左右为难，往左，如实上报圣上，圣上未必会信，婚事断然不成，舒家近百口的性命危在旦夕；往右，如云芝所愿，李代桃僵，兰芝便是枉死，让云芝替兰芝嫁入成王府，云芝若能入成王的眼，舒家便可平安度过此劫，云芝若不能入成王的眼，舒家便是板上钉钉的欺君大罪，舒家近百口必死无疑。往左往右，进退两难，舒老爷再官场上左右逢源，怎么可能看不出此事中的猫腻，甚至连活刮了杨姨娘的心都有了。舒家三代人的努力，才博得了如今的地位，当真要断送在杨姨娘和云芝手里了。舒家能平安度过此劫，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人啊，未免把自己看的也太重要了些，”三少奶奶毫不客气，“妾身虽入舒家不久，可到底也是久居京城的，三妹妹是成王认准的人，圣上只是赐婚成王与舒家，是成王亲自求圣上指定了三妹妹。”三少奶奶说出了一个舒家从不曾知晓的情况。傅家是什么地位，舒家不知其中弯弯绕，傅家如何能不知。“圣上和成王，只在二妹妹和三妹妹中有所犹豫，圣上中意二妹妹，二妹妹背靠张家，心思单纯，圣上颇为喜爱，成王却属意三妹妹。”
三少奶奶就是要让云芝瞧瞧这事实，嫡女与庶女是不一样的，便是庶女与庶女也是不一样的。
“李代桃僵，可是别开玩笑了，舒家近百口的性命，为了某些人的痴心妄想，不值当，相当不值当。”
“来人，将杨姨娘和四姑娘分别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舒老爷下定了决心，舒家受圣上大恩，是圣上的纯臣，就算是失了圣心，欺君的事，也绝不能做。
“爹爹，如今只有我能救舒家，只有我能救舒家！”云芝挣扎着。
“你能救舒家吗？舒家如今进两难，难道不是拜你所赐。”这是兰芝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兰芝又是哪个，兰芝散乱着头发，赤着脚，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姐姐！姐姐！”祥芝和岩弘见是兰芝，立即扑了上来。
“三妹妹。”
“三姑娘。”
兰芝放开弟弟妹妹，给舒老爷跪了下来，“爹爹，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也让舒家陷入如此险境。”
“不，不可能，你不能还活着，马钱子之毒，无人能解。”云芝显然被眼前出现的兰芝吓到了。
“马钱子生长于南国，整个大夏都很少有人识得，大夫也只是听师父讲过，你是从何得知，马钱子之毒，无人能解的。”兰芝盯着云芝，慢条斯理的说道，抱歉了，让你们失望了，我还活着。
“我，我……”云芝一时语塞。
“爹爹，方才儿媳已做主，趁着大家都在海棠阁的功夫，让人去各处都翻了翻，却是真的找到了些好东西。”三少奶奶拍手，女使和方才的大夫，一起走了进来。
“劳烦大夫瞧瞧，这些是何物？”女使打开了一方丝绸手帕，里面有些黑黢黢的东西。
“回舒大人，此乃马钱子，状如马之连钱，故得名，这些都是晒干后的。”大夫简单说道。
“回老爷，奴婢奉三少奶奶之命，去几位姨娘和姑娘处搜查，在杨姨娘处搜到了这些。这些东西是锁在一个小匣子内的，奴婢用了些法子，开了锁，取了些出来，匣子在此处。”一旁的女使捧出了一个小匣子，这个匣子，舒老爷是认得的，是杨姨娘为数不多的陪嫁，打开匣子，看到的也是杨姨娘为数不多的陪嫁首饰。首饰只是最上面一层，把首饰都拿掉，下面的夹层里，放了不少马钱子，还有些旁的东西。
杨姨娘脸已经绿了，这东西自己藏得隐蔽，是怎么被翻出来的，兰芝不死，舒老爷接下来要算账，自己和女儿怕是危险了。
“另外的，应是见血封喉和曼陀罗，老夫惭愧，未曾见过，只在古书上瞧见过，是以并不能完全确认。”白胡子老大夫说道。
“见血封喉？曼陀罗？这名字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琼芝插了一句。
“姑娘说的极是，古书中记载，这几种都是取人性命的毒药，毒性发作极快，若得不到及时救治，便是大罗神仙，也是在劫难逃。”
“劳烦大夫，再瞧瞧它。”鹤鸣已经将老狗抱了出来。
“家里的院墙，有些地方年久失修，野狗已经打了洞，今日也不知怎的，这老狗突然出现在了海棠阁。女儿瞧见这老狗精神不济，想着定是多日未曾进食，便盛了些鱼汤给它喝。也幸好它突然出现在了海棠阁，女儿喂了鱼汤给它，不然女儿就真的没命再见爹爹了。”兰芝也开始哭哭啼啼，装委屈，扮娇弱，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
“这老狗的症状，就是明显的马钱子中毒，瞳孔缩小，全身发紧。”白胡子老大夫完全担任起了解说的角色。
“谁知道这死狗是不是吃了别的东西，才没命的。”云芝依旧嘴硬。
“既然你不信，不如你也尝尝这鱼汤，若是你喝完了依旧平安无事，便当是我小题大做，认打认罚，绝无怨言。”兰芝带着哭腔说道。
“这几日家里有闹耗子，儿媳抓住了几只，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三少奶奶吩咐小厮，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个木箱子，箱子里有几只老鼠，将兰芝罐子里的鱼汤倒了些在盘子里，放进了箱子里，老鼠们嗅了嗅，便开始舔食，没过多久，老鼠全部毙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祥芝和岩弘吓的直叫，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一人抱住一个，在场女眷众多，俱是吓的脸色惨白。纵是大少奶奶在四方城看过生离死别，也是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爹爹，爹爹，如今爹爹亲眼瞧见了，是有人实实在在想要女儿性命，”兰芝跪在地上扯着舒老爷的衣衫，哭的是梨花带雨，“女儿人在舒家，在爹爹、夫人、哥哥、嫂嫂、姐姐们的庇护下，仍有人将毒下进了海棠阁，女儿实在害怕，女儿怕再也见不到爹爹，爹爹，爹爹。”兰芝一声声哭喊着，唤着舒老爷。
舒老爷摆手，让人把这些脏东西都拿了下去，自己伏下身子，将兰芝扶了起来，兰芝哭的一抽一抽的，单薄的身子，像随风飘飞的落叶，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般。兰芝的下裙遮着自己的双脚，兰芝还是赤脚，舒老爷的心，被兰芝哭的，简直要碎了一般，自己捧在手心里，千宠万爱的女儿，何时见过如此腌臜事。
“老爷，老爷，奴婢虽然掌管厨房，确实不知情，”常娘子跪在地上给舒老爷磕头，“奴婢幼时便卖身入府，如今也快三十年了，奴婢管着厨房也有几年光景了，舒家待奴婢有大恩，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也都捏在夫人手里，便是再借奴婢上百个胆子，奴婢也断断不敢毒害主子。”常娘子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正如常娘子所说，常娘子一家老小，都捏在张氏夫人手里，女子成了家，有了孩子，便有了软肋，常娘子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不可能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性命，所以，不可能是常娘子。
三少奶奶摆了摆手，便有女使将常娘子扶了起来。
“老爷，奴婢有罪，”夏榴也跪了下来，“奴婢从攀枝居被遣散后，杨姨娘便找到了奴婢，私下里会给奴婢些赏钱。今日一早，杨姨娘给奴婢了一个小盒子，让奴婢在厨房与海棠阁的必经之路上候着，待海棠阁的人从厨房出来，想办法将盒子里的粉末，弄到食盒上。奴婢也问过是何粉末，杨姨娘只说都是三姑娘害的四姑娘，这些东西只是让三姑娘拉肚子，吃些苦头，奴婢便照做了。奴婢用帕子粘上了粉末，故意撞上了湛露和小宛，帕子上的粉末粘在了食盒上。”夏榴赶紧开了口，如今这种情况，若是晚一步，杨姨娘定然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
“奴婢在夏榴的住处确实搜到了一个装有粉末的小盒子。”女使递上了小盒子。
舒老爷指了指白胡子大夫，女使直接将小盒子给了白胡子大夫，“此乃曼陀罗的粉末，古书上记载，将曼陀罗煎煮，挥发，得到灰色粉末，黑市上会制成香，称作迷香，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白胡子老大夫，还真是见多识广，兰芝暗暗记下，这白胡子老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嘴严，日后倒是可以发展发展，少不了有要用得到他的地方。
“马钱子和曼陀罗，爹爹，女儿是犯了多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杨姨娘和四妹妹竟如此狠心。”兰芝继续哭，一抽一抽的，眼看着也要哭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