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沈清昼回了他原先的院子，打算叫人收拾些用惯的器具搬过来。
郁长风本想黏着他，无奈方才闹了一场，腰侧的伤口裂开了，渗出了丝丝血迹，沈清昼看得双眉紧皱，将他按在贵妃榻上不准动弹。
他也只能拿着本沈清昼看完的话本，心不在焉地等他回来。
还没看完几页，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含笑抬头：“怎么这么快……”
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进来的不是沈清昼。
姜南星提着药箱进来，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在等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清闲，可知道外面都闹翻天了？”
郁长风借着养伤没去上朝，可想也知道，他昨天伤在禁军手里，今日早朝怕是有一场热闹的，于是赶紧问道：“怎么了，快说说？”
“陛下在朝上申斥了禁军，罚了季玉坤三个月的俸禄，命他查明是谁射伤了你……”
他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好些人在传就是他朝你射的箭，是不是真的？你俩有过节？”
郁长风笑了声，不动声色道：“那谁知道，当时乱糟糟一团，到处都是乱箭，要我说这些禁军早该申斥了，我们在战场上拼命，他们就这么守皇城？这要是来个刺客，说不定真能刺王杀驾。”
他说着“嘶”了声，扭头去看给他换药的姜南星。
“轻点轻点，你今天手怎么这么重？”
“我手重？”
姜南星呵了声，下手更重了。
“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少动少动，怎么弄得又出血了，我说你……”
他换好药，起身时目光扫过他的脖颈上的血痕，忽然顿住，又上下打量一番，发出一声嗤笑。
“外面都传说盛王殿下的房中术抵得过一个禁军都指挥使，现在看来也未必啊，怎么，伺候得不好，你那新王妃生气了？”
郁长风听了这些浑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哪里来的传言？
“哪里传出来的，都有多少人知道了？”
姜南星耸耸肩：“哪儿传出来的倒是不知，可眼下半个梁京估计都传遍了吧？对了，我今日路过街市，有好些人赞殿下威猛呢。”
他说着，目光落在郁长风颈间的伤口上。
“确实威猛，花样还多得很，床笫间都用上兵刃了。”
郁长风拧起了眉，不自觉地往外瞥了一眼：“乱说什么呢，这些话别让他听见。”
昨日才下的圣旨，今天早上就传遍了京城，若说背后没人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什么话别让我听见？”
说什么来什么，郁长风话音刚落，就看见沈清昼怀中抱着个花瓶，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进来才看见姜南星站在里面，愣了一下，先将花瓶放下，拍了拍手。
“姜先生来了。”
在他身后，丹灵带了几个侍女小厮进了院子，手上或抬或抱，都拿了不少东西。
姜南星一皱眉，这架势，是要搬到主院来住？
他想着，下意识低头瞥了眼郁长风腰侧的伤口，心道这伤一时半会儿岂不是好不了了。
郁长风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碍于沈清昼在场，不想脏了他的耳朵，于是便开口赶人。
“行了，药都换完了，还在这儿干什么，等着在我府上用午膳？”
“殿下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姜南星反唇相讥，又看了刚进来的沈清昼一眼，勾了勾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在桌上。
“沈将军，这是你跟我要的东西。”
他说这话时，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挑衅一般地看向沈清昼。
沈清昼瞒着郁长风找他要这东西，想必不想被郁长风知道是他自己要的，只让他说是新研制出的药方。
可他偏要挑明在郁长风面前，让郁长风知道他心机有多深沉。
郁长风果然好奇起来，拿起那瓶子看了看。
“这是什么？”
沈清昼看了眼姜南星，从容道：“毒药。”
“毒药？”郁长风疑惑道：“你要毒药干什么，要杀谁？”
他说着将瓷瓶递给了沈清昼，又顺势托住他的手，不露痕迹地摸了一把。
沈清昼含笑嗔他一眼，将那瓷瓶收进怀中，不疾不徐地开口：“准备掺在殿下的饭食里，每日一颗，约莫半月就能守寡了。”
郁长风笑起来，拉住他的衣袖讨价还价：“每日半颗好不好？我的清昼不会这么狠心，连一个月都等不了吧？”
沈清昼认真想了想，宽容道：“也行，那就半颗。”
姜南星在一旁听着，面无表情地想，外面的流言还是保守了。
他原先还想提醒一下郁长风，让他有所防备，可现在一看，说不定郁长风心中正催他快走，省得耽误了他被美人儿毒死。
他收拾好药箱，临走前还是决定尽到一个医者的本分，回头提醒道：“那毒药是能暂时压制入骨相思，一颗能抵一日功效，可用得越多，入骨相思的毒性反扑起来就越猛烈，不亚于经脉寸断之痛，沈将军，以你现在这副身子骨，三颗已经是极限了。”
沈清昼朝他笑笑：“多谢先生提醒，不过救急而已，想必用不到那么多。”
郁长风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动，一直等到姜南星离去后，才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眼神发亮。
“他说这是什么？能压制入骨相思的毒？”
沈清昼并没有打算瞒着郁长风，却在对上他亮晶晶的眼后，有些不忍告诉他。
“只能暂时压制，何况也是毒药，用多了伤身，我跟他要来，是怕有个万一，我也能动用内力自保。”
郁长风眼中的光芒却没有丝毫减淡。
“既然有药可以暂时压制，那总会解药的，在这之前，我会护好你的。”
沈清昼看着他眼里晶亮的光芒，轻笑一声：“嗯，那便有劳殿下了。”
“可我今早上，听到一些颇为有趣的传言。”
郁长风顿时想起姜南星方才转述给他的流言，浑身顿时绷紧，却又心怀一丝希望，尽量若无其事地问：“听见什么了？”
沈清昼凑近郁长风的耳朵，悄声道：“说殿下威猛，”
他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郁长风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旁人都这么说了，我还没试过呢，这要是出去后别人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郁长风耳尖红得滴血：“别听他们乱说，谁会……会问你这种东西。”
沈清昼脸上还笑着，依旧趴在郁长风耳边，保持着亲密的姿势，说出的话却肃然起来。
“可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费尽心思，想将流言传到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