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昼满腹心事，直到睡下后还不安稳，眉头轻轻皱着。
郁长风在黑暗中看着他，伸手替他抚平了眉心。
深夜寂静，郁长风看着眼前爱人的睡颜，不由又想起他白天时说的话，终于发现自己那时为什么会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说，若是有朝一日我死在你前面，你会将我列为禁忌，封锁我的寝宫，但凡触犯就被斩杀，使人畏我惧我，使我徒增杀孽，史书污名吗？
你会苛待我留下的子嗣，一个严厉教导，另一个听之任之，偏心之甚，使兄弟反目，骨肉相残吗？
他那时震惊于父皇不是真心爱他们母后的可能，却不曾留意到沈清昼竟然会将他们跟父皇母后对比。
那是不是说，在沈清昼看来，他们是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这发现使得他在深夜中欣喜若狂，几乎想将身边的人晃醒，好好探究一番怎么才能让他为自己留下个子嗣。
可惜沈清昼不能，他也不能。
不过没有牵挂也不错。
他往沈清昼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喜气，压得低低的。
“假如有一天你死在我前面，我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等你下葬时，我就躺进你的棺材跟你一起走，你到时候一定得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来，我们拉钩。”
他说着便将手伸进沈清昼的被子，找到他放在身侧的手，勾住小指拉了拉。
“说什么呢。”
沈清昼这时已经快睡着了，他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接了一句，握住钻进来的那只不老实的手，继续睡了。
郁长风生怕吵醒了他，等身旁的呼吸声均匀之后，才悄悄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在他眉心印下一个轻吻。
如果真到了那天，他拦不住沈清昼身死，碧落黄泉，他都要追着沈清昼一起。
若真有下辈子正好，他要抓紧了沈清昼投胎，好让他们早早遇见，不必在相遇之前有这么多坎坷，甚至差一点就错过了。
第二天清晨，沈清昼醒来时，身边早没了郁长风的身影。
他从床上坐起来，隐约记得昨夜半梦半醒时，郁长风在自己耳边说过些什么，可直到用完早饭，也没能想起来。
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干脆等郁长风回来再问。
沈清昼想着，便让人先叫亲卫队长过来见他。
……
今日早朝，梁帝果然以护卫不力的罪名惩治了禁军，将原先一大批禁军高层削的削，贬的贬，又提出让郁长风接手禁军。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一片哗然。
先不论郁长风手中已经有多少兵权，只说禁军交到皇子手中，便是闻所未闻。
郁长风倒是稳当，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朝臣唇枪舌战。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郁长景恰到好处地站出来附议：“儿臣也以为，五弟虽然骁勇善战，却并不适合接管禁军，何况五弟新婚燕尔，只怕这会儿还不想忙碌？”
他说着，给郁长风递了个眼神。
郁长风只装作没看见，站在那里稳如泰山，倒是梁帝冷哼了声：“他要是不想接手，正好这几日一道立了侧妃，趁着新婚燕尔，也收一收心思，这么大的人了，成天惦记着喝酒打猎，成何体统。”
郁长风见这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什么时候惦记喝酒打猎了，只能悄悄朝上看了一眼，垂手站着，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郁长景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又给他递了个眼色。
郁长风为难地看向他，皱着眉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又低着头朝上示意了下，意思是他可不想娶侧妃。
郁长景顿时气急，自己这个弟弟真被沈清昼迷住了不成？不过是娶个侧妃，若是不想要，娶回去放在那里就是了，还怕她翻出什么浪花来？
还是那姓沈的敢跟他闹？
不过是个被送来和亲的将军，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武功被废，只能依附于他，要打要杀还不是随意？要不是他非把那姓沈的捧在手心里，也不至于让他嚣张至此。
郁长风好整以暇地看着朝臣再次为此吵成一团，忽然发觉若是自己往常遇见这种事，心里是远做不到这样稳当的。
多亏有清昼在。
他美滋滋地想着，也不管朝中因为这事吵成了什么样子，一下朝便立即赶回了府中。
虽然昨日信誓旦旦地跟沈清昼保证亲卫会听他的话，可郁长风还是有些忐忑，生怕自己那些亲卫不听吩咐，在沈清昼面前丢了他的脸。
等他匆匆回到院子，正好看见自己的亲卫队长秦峻从房中走出来，神色有些茫然，见他来了，立即抱拳：“见过殿下。”
郁长风往他身后看了看，皱起了眉：“他只见了你一个？”
“是，王妃早上传召属下，只问了些琐事，没问别的。”
秦峻规规矩矩回道。
郁长风挥挥手打发他下去，自己挑起帘子走进屋内，看见沈清昼正在喝茶，便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就叫了他自己，也不都叫来看看，认认脸也好啊？”
“一个就够了，什么人带什么兵，只叫他过来，就能看出殿下的亲卫是怎样的了。”
他说着给郁长风倒了杯茶，含笑道：“殿下尝尝昨天卢镇带来的茶叶，是他朋友亲手制的，我当年想买都没能买到。”
郁长风低头看了眼那杯茶，又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我又喝不出好坏，白费你一杯好茶，你给我尝一口就够了。”
说罢，他欺身上前，单膝跪在沈清昼坐的椅子上，手撑着椅背，低头亲上他染着茶香的双唇。
过了会儿，又觉得这样尝到的不够，于是舌尖扫过毫无抵抗之意的齿列，缠绕上柔软的舌，去寻求更多的茶香。
良久之后，他终于直起身来，意犹未尽地盯着沈清昼水润的双唇，赞许道：“果然是好茶，滋味当真不错。”
沈清昼偏过头去笑了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来又抿了口，朝他眨眨眼，眼波潋滟。
“既然滋味不错，不再尝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