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郁长风的话，沈清昼顿觉醍醐灌顶。
如果能说动郁长景回京代理国事，虽然也会受到阻碍，可显而易见，至少原先太子一派的朝臣不会反对。
何况郁长景做了二十多年储君，朝堂上的事情早已经驾轻就熟，确实能弹压得住那些朝臣。
有他在后方镇守，他们在前线也能放心许多。
郁长风见沈清昼点头，立即准备写信去跟郁长景商量，才要动作，却又觉得有些为难。
“他们原本打算开春去各地游玩的，这时候让他回京处理国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辛苦了那么多年，终于能离开皇城，最近的几封来信语气也愈发轻松，再求他回来处理国事，还是因为自己想御驾亲征……
郁长风想了想，觉得可能会挨骂。
“不会的。”
见到他的神色，沈清昼笑笑，笃定道：“若是宁王殿下能留在朝中，一同监国，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拒绝的。”
事实上，沈清昼觉得郁长景多半不会拒绝郁长风的请求，更不会放任朝中无人坐镇的情况发生，就算不怎么情愿，想必也会伸手帮忙的。
这么想着，他也有些心虚，决定等会儿命人将送去冀州的各种节礼再加厚一倍。
不，两倍，得加到让他们觉得无功不受禄才行。
沈清昼想道。
“那……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郁长风眼神亮亮地看着沈清昼，觉得事情顺利到超乎想象。
“先这么定下吧，明日我会传楚公子进宫，告诉他我们决定明春出兵，至于朝中其他人……”
沈清昼犹豫了会儿。
“陛下改天设宴，只跟几位将军透个底吧，让边境这几个月勤加练兵，知道的人多了，恐生变故。”
战事才平息不久，朝中必定有反战派，若是为此在朝堂上争论上几个月，就连沈清昼都会觉得头疼。
他悄悄贴近郁长风的耳畔，低声笑道：“我们瞒着他们，到时候悄悄带兵出征。”
“怎么悄悄……”
郁长风才要问出口，忽然反应过来，沈清昼这是在开他先前醉酒，说要带八万兵马悄悄攻打魏国的玩笑，耳尖又是一红，磨了磨牙，不轻不重地叼住了他的唇。
“不是说好不说了吗？言而无信，我可要罚你了。”
……
既然已经决定动兵，到了次日，沈清昼便请楚云华进宫，商谈具体细节。
楚云华有些意外他能一天之内便劝大梁皇帝下定决心攻打魏国，心中暗道，怪不得外面的传言都说永安王深得圣眷，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也不知魏国可曾后悔将他送来大梁。
只是先前听说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看来这消息也多半是真的，不然未必会这么快做出决断。
他轻轻叹了口气，识趣地不去揭人伤疤，转而跟沈清昼敲定了粮草抵达的日期，以及抵达后如何交接，接着便起身准备告退。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药王谷传人的行踪，虽然沈清昼说那人性子古怪，可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仍值得一试。
他先前已经寻访过多位名医，看过之后却都摇头，说卢镇如今不过是靠各种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而已，已经救不回来了。
更有甚者还劝他看开些，别到最后人财两空。
他看不开。
没了人，就什么都没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四处奔走，请医问药，筹措粮草，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空闲，更不敢去想，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又该如何。
沈清昼看着他沧桑又肃杀的背影，心底叹了口气。
如果卢镇救不回，他多半也是活不下去的。
在这一瞬，沈清昼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放弃了赴死的念头，若不然的话，等他走后，郁长风是不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感受着自己胸腔中平稳的心跳，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得好好活着啊。
……
次日，郁长风在宫中设宴，招待原先跟他交好的几位将军，跟他们透露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对魏国动兵的事。
几人先是惊讶，觉得未免有些仓促，可毕竟是常年带兵的人，立即敏锐地意识到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
等到消息暗中传回边关，梁国边军忽然开始大举练兵，魏国边境城池更加紧张，无不疑神疑鬼，觉得他们明日就要打过来了。
这些天沈清昼桌案上收到的密函都明显增加，多是魏国新调过来的那批边关守将，见到梁国有动兵之意后，正在四处打探消息，又或是想着活动活动关系，赶紧调到别处。
又过了两天，沈清昼意外收到了拓拔野送来的新年礼，还有一封信。
虽然因为路上下雪迟了几天，可好歹也是在年节里送到的，沈清昼忙了这么些天，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乖徒弟，过年竟然还记得给自己送节礼，一时间竟有些老怀甚慰的感慨。
信中先是写了些新年祝词，又写自从离开梁京后，一直十分想念他这个师父，令沈清昼心虚不已。
再往后，便写了拓跋律已经接到了他们，正打算带着他跟晏师叔一同回北燕，还说动了晏师叔，留他在北燕一道过年。
看到晏沐阳的名字，沈清昼有些意外，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晏沐阳应该家在潞州才是，去北燕并不顺路。
就算师父安排人送拓拔野回北燕，理应也安排不到他头上。
沈清昼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怀疑晏沐阳是不是被师父给坑了，打算等会儿写封信去问问。
还有给拓拔野的压岁钱，今年刚得知自己有个徒弟，还不习惯，得赶紧补上。
等他忙完这些，又一头扎进了桌案上新送来的密报中。
虽然新年刚过，城中还沉浸在浓浓的年味之中，可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正涌动着湍急的暗流。
一封封密报从皇宫中飞向边关，交织出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使得这冬日严寒中，更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