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于姜瑟而言，
一起同食一块糕点，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她小时候，可是经常和婆婆同吃一块饼，同喝一碗粥，
而到了丹阳宗之后，
有时候，也经常会和师兄同分一颗丹药。
额，当然，
虽然一般情况下，
这些饼啊，丹药啊什么的，基本上都是掰开之后，再各自分开吃的，
倒是没有像而今这般，直接上嘴咬的。
但，对于姜瑟而言，
唔，这二者，
感觉上，似乎也差不太多嘛……
嗯，
也许，大概，也没什么差别嘛……
……
不过，话又说回来，
此番，最让她看不懂的，
倒不是这连给她塞牙缝都不够的小巧糕点，竟被陌瑾足足分成好几口吃下，
而是陌瑾每吃一口，
那一张白皙如玉、精致绝伦的脸上，便愈发红上几分，
到最后，简直是红的滴血、艳色逼人……
看得姜瑟忍不住暗暗狂咽口水——
天呀，地呀！
这这这，这模样，简直是在诱惑她啊！
嗷嗷嗷！
好想上前去咬一口啊……
等，等等！
她她她，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咳咳，不行不行！
她一定要把持住，万万不能被美色所惑……
姜瑟啊！
清醒点，清醒点！
这可是陌瑾啊摔！
你怎么能有这般的流氓想法！！！
不过……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姜瑟不由突然凝眼正色，心里咯噔一声——
诶，不对啊！
这陌瑾的脸突然这么红，莫不是江风吹久了，感染风寒发烧了？
于是乎，
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这般想法才刚刚冒出头来，
姜瑟便立刻是踮起脚，伸出手，直接抬手摸上了陌瑾的额头，
随即，一面佯借探体温之举，特意摸了好几把陌瑾凝滑无暇、莹泽温润的额头上的肌肤，
暗自感慨，这手感当真是极好，
一面装的面不改色、正儿八经地开口道：
“你脸怎么这么红？”
“嗯，额头也很烫，怕不是染了风寒，发烧了？”
“没，没有……”
面对少女忽然倾身上前的动作，
望见那一张清灵如画、恍若凝脂般的小脸瞬间放大在眼前，
感受到此时此刻，额头之上，一只软乎乎、柔若无骨的小手，正十分自然地摸来摸去，
陌瑾一张本就红的滴血、艳色无边的脸，而今，便不由更是红的厉害了……
但，未免自己那些个不能见光的暗里心思被察觉，
他只忙不迭地抿了抿唇，就此，开口解释道，
“没有，只是因为今夜有些太热了……”
然则，眼看着他这般话音才刚刚落下，
却闻得下方甲板处，
此刻，则有人打着哈欠一路晃悠悠地走过，
而一边走，还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开口啐骂道：
“该死的！”
“今日这天气未免也太冷了吧，冻的老子鼻子都快掉了！”
“阿嚏……”
姜瑟：“……”
陌瑾：“……”
额，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尴尬，难以言喻的尴尬……
刹那间，
近乎凝滞的尴尬氛围，可谓是瞬间笼罩了二人，就此，吞噬了一切的言语。
……
好在，沉默一瞬之后，
极快反应过来的陌瑾，不由立即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就此，清咳一声道：
“不过，说来，”
“此番我并未告知姜姑娘，今日乃是我的生辰，姜姑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嗯，这个嘛……”
迅速被此话题带偏了的姜瑟，此刻，不由眨了眨眼，露出一双小小的可爱梨涡来，
随即，只瞳仁一转，
眸中潋滟生辉，月色之下愈发显得灵动而狡黠，
就此，笑嘻嘻地开口道，
“那是因为，我的听力可是很好的哦！”
“方才下楼之时，你说的话，我听到了……”
“但这么晚了，我也是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礼物什么的也没能提前准备，”
“故而，便只能临时给你送上一段表演及糕点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
姜瑟不由有些心虚地清咳了一声，随即，又继续开口道：
“咳咳，那啥，”
“虽然这些都不值几个钱，比不上其他人送你的礼物，但是你可不能嫌弃啊！”
“毕竟，我变出这些个花样也很不容易的，虽然不花钱，但也还是很耗心神控制的。”
“另外，还有这些个糕点……”
“你要是不喜欢吃，你，你也不能扔掉啊！”
“那个，我可是花了足足两块玄晶，才买到的呢。”
可不是，
虽然她一共没花什么钱，
但这一场幻化表演，已是她现如今，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若不是凭着她当年身为八品炼丹师时，对于自身丹火那精准把控到近乎苛刻变态的程度，
以她而今的这种弱鸡修为，还真是幻化不出这么多名堂来。
并且，即便如此，
这一场幻化下来，也依旧花费了她不少心神精力……
而至于这一糕点，
虽然才花了两块玄晶，但它就是个什么效用都没有的糕点诶！
其中，半点什么灵力、玄力都没有！
若不是自己硬生生将那一厨师薅来，威逼利诱地，让他给自己做糕点，也花不了高出寻常糕点近百倍的价钱。
不过当然，
这些个中细致，姜瑟倒也不会同陌瑾一一详细说明啦……
……
此番，恰于她强撑着气场，
心里发虚、面上却甚是厚脸皮地，让陌瑾绝对、绝对不能嫌弃她送的礼物之时，
却见陌瑾于凝眼望了她许久之后，
倏而眸光一颤，就此伸出手来，
吓得姜瑟瞬间瞪大了眼，
还以为是自己礼物没送好，还这么厚脸皮地不准人家嫌弃，惹得陌瑾生气了要打她呢……
额，
不，至于吧？
就算是礼物不值几个钱，糕点他不喜欢吃，
应该，也不至于要打她吧？
结果，恰于她举起手、想下意识地进行防范之时，
却见此番，
陌瑾只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白皙莹泽的手，动作极尽温柔细致地，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墨发小心顺至耳后……
随即，
眸光微敛，凝神望向于她，
清晖月色之下，长睫疏漏的光影之中，
那人一双墨玉般的惊世眸子里，此刻，竟是仿佛笼着千丝万绪、潋滟柔光，
这般望去，竟是恍然有些温柔深情，
一时间，使得姜瑟忍不住看呆了眼，连眼睛都望了眨……
好在，不过转瞬，
陌瑾便已低敛了眉眼，掩下眸中的一切神色，就此，语调微低，轻声而道：
“没有……”
……
“嗯？没，没有什么？”
已然看呆了眼的姜瑟，此番，突然闻得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不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下意识地接口问道。
而闻此，
陌瑾却只是长睫微颤，弧度纤弱，恍如断翅的鸦青蝶翼，
而一张白皙如玉、惊艳绝伦的脸上，此刻，不知为何，更竟隐隐地，有些单薄易碎之意……
他只就此，
低眉敛眸，语调低沉，
垂眼望向于她，近乎呢喃般地，轻声开口道：
“我说，没有……”
“除了你，再没有人给我送过生辰贺礼，我也从来没有不喜欢这些糕点。”
“你送我的这一场表演我很喜欢，送我的糕点我也非常喜欢，”
“真的，很喜欢……”
说着，他顿了顿，
低眉敛眸间，似是鼓足了勇气，
方才于指尖紧攥，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紧抿了抿唇，继续道，
“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会有些舍不得。”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生辰贺礼，我只是，不想太快把它吃掉……”
闻得此言，
望见陌瑾的这般模样，
一时间，姜瑟的心口，就好似是被什么虫子给骤然咬了一般，
又酸又麻又涩，难受的很……
向来心眼极大、对他人之事不管不问的姜瑟，
此刻，不知为何，
竟莫名觉得，心口有些涩涩的发慌，揪的她有些不舒服……
若不是怕陌瑾觉着她乃是个登徒子，
而今，她甚至于，有一种想上前去抱一抱他的冲动……
怎么回事？
怎么有些心疼？
她姜瑟，居然还会心疼人的？
……
不过，
尚存理智的姜瑟，此时此刻，还是及时地止住了自己的这种危险想法，
只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语调，抬眼望向陌瑾的眼睛，
就此，轻轻地、试探性地开口道：
“那，那个……秦叔他们也没有给你送礼物吗？”
“嗯，我未曾与秦叔他们提起过我的生辰，”
“故而，他们也并不知今日乃是我的生辰，自然，也未曾有生辰贺礼。”
“那……”
姜瑟咬了咬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言安慰。
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纠结、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陌瑾不由弯了弯眼，倒是不想她因为此事而影响了心情，
故而，只安慰性地朝她轻笑了笑，就此，温声开口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因为我的生辰亦是我母亲的忌日，故而，从小到大，都鲜少过生辰。”
“久而久之，就连自己都快忘了这一所谓的‘生辰’了……”
“不，我会记得的！”
然则，此番，他话音还未落，掩饰性的安慰话语还未说完，
便见眼前的小姑娘，已是肃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就此，一脸认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随即，抬眼望着他的脸，
再次一字一句地，认真强调道：
“以后，我会记得的。”
“每年的正月二十一，是陌瑾你的生辰。你放心，以后，我都会给你送生辰贺礼的！”
倒是未曾想到，眼前的少女竟会忽然如此许诺，
一时间，陌瑾不禁有些怔怔，就连原本安慰性的温润笑意，都一时忘了维持……
以后啊……
他勾了勾唇角，却忽然有些笑不出来……
他似乎，从未奢想过以后，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
太过奢侈，也太过遥远，
靠着高阶药剂勉强吊着的性命，仅仅只悬着一缕丝线，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深渊。
他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到下一个生辰……
可此时此刻，
望着小姑娘晶晶发亮、星辰暗蕴的眼睛，
早已对生死不甚在意的他，竟难得的，觉着有些心口涩痛起来，
一时间，就如同有千丝万缕的丝线骤然束缚缠紧，痛的他有些无法呼吸——
他忽然很想活下去，
如果可以，
他也多想，能有下一个生辰，下下一个生辰，还能闻得小姑娘同他再道一句——“生辰快乐！”
可一切，
终究，注定只是奢望……
……
静默良久之后，
他终是缓缓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温润却单薄的笑意来，
就此，认真地望向她的眼，轻道一句：
“好。”
他从不奢求命运，从不祈求上天，
但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恳求——
无需太久，无需太遥远的以后，也无需什么生辰贺礼。
岁月短暂，他不敢奢望太多，
只愿下次生辰之时，
无论他身在何处，无论他是否还在此世间，只盼她还能稍稍记得他些许，还能再同他道一声“生辰快乐”……
不知为何，
看着陌瑾这般珍之慎之的应下，
姜瑟竟忽然觉着有些不太好意思，故而，于匆匆躲开他凝眸望来的视线之后，
便只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地开口道：
“那，那个，时辰也不早了，外间风也挺凉的，”
“我，我便先回去休息了，陌瑾你也早些休息吧……”
“嗯，好，姜姑娘晚安……”
闻此，那人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温声轻道。
晚风之中，月色如水，
唯闻那人音色温凉，如玉清铮，听的她心里头忍不住有些痒痒……
“晚，晚安，”
姜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红的发烫的耳尖，
只觉着自己怕是因一连进阶两级，而有些走火入魔了，
否则，今夜这耳朵，怎么竟这般烫得厉害……
然则，在逃也似的、匆匆转身过去的一刹那，
她却又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故而，于默默地一咬唇之后，
姜瑟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眼睫微颤，紧咬着唇，朝着那人极快道一声：
“那，那明天见啦！”。
说罢，也不待陌瑾如何回应，
她便捂着自己愈发红的发烫的耳尖，仿佛逃命似的，匆匆朝着房间飞奔而去……
故而，也就未曾闻得，
那人站在原地，于静然望了她背影许久之后，
终是长睫微颤，眸光微敛，
就此，带着从未见过的淡淡温柔笑意，轻道一声：
“嗯，明天见……”
明日，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明日，
“明日”二字，
终不再是永远不变的天天年年，不再是日复一日、挣扎煎熬的朝朝暮暮。
对于明日的到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热切的期盼，期盼能够见到他辗转反侧、深藏心底的那一个人……
然则，世事无常，
倒是未曾如想象一般，安然等到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