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人只要死了，所有的过错都可以一笔勾销呢？
顾良久不置可否。
很多事情，根本分辨不出对错，只能听从心的方向。
他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已然觉得万般庆幸，因此曾经的种种，也就不去追究了。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自己选呢？
只要本性不坏，就好。
顾良久接了顾亦白和苏星耀去医院，全程办理了郑梦尸体的交接，并及时做出公关，控制住网络上的舆论，过水又被连夜拉起来忙工作，按理来说，身为总裁助理，随时随地的处理总裁交代的事情是职责所在，但顾总会给他开两倍工资，外加和别的助理调岗。
坦白来讲，顾良久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他有条不紊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第一次。
“谢谢。”顾亦白回答道。
“火葬还是墓地，你自己选，另外……葬礼安排在什么时候，你……”
顾亦白摇头，“不用举行葬礼了，我妈，我一个人送就好。”她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顾军殇和他，还有那个他不知道的男人之外，她没什么需要邀请的人了。
“还是厚葬吧，毕竟死者为大。”苏星耀看出顾良久的纠结，主动开口道。
“可以办的简单点，但是该走的意思还是要有的。”苏星耀再次劝说，顾良久跟着点点头，顾亦白默默的点头。
天色已经朦胧亮起，层层蓝色云朵在空中生动的展示着它们的‘蓝’，苏星耀肚子咕咕叫了声。
“吃个早饭吧。”顾良久提议。
苏星耀点头，顾亦白摇头，“我没什么胃口，我回去收拾东西吧。”
“去吃饭。”顾良久拍拍顾亦白的肩膀，“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是个男人，要振作起来，吃饭，走。”
顾亦白眼圈红红的，他已经很感激顾良久所做的这一切，和他这个插足者的儿子，这么好好地说话……
顾良久别扭的挠头，“前面有家早茶，走吧。”
“谢……好。”顾亦白跟上去，苏星耀紧随其后，明明是差不了几岁的年纪，但是他刚才觉得他姐夫帅爆了！！！
“姐夫姐夫等等我！”
顾良久愣了下，回头，“慢点，不急。”
三人吃饭的时候，有点奇怪，又有点温馨。
顾亦白只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早餐是简单的灌汤包，三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又多要了份豆浆和油条，该怎么说呢，快20和20出头的男孩子，饭量是很大的。
“亦白，你平时要是没事可以多来找我，反正我挺闲的，千万别想不开，乖啊。”苏星耀咕噜咕噜喝完一大口豆浆，认真叮嘱顾亦白。
他也差不多知道这小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难。
人间本就是炼狱。
姐姐和他说过，不求他大富大贵学习成绩出众，只希望他在面对众生苦难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挺身而出。
说不定有人就凭借这束光，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呢？
顾亦白眼睛再次红了，索然无味的早餐，开始变的可以下咽，“我们可以当好兄弟吗？”
“那是当然，但是当兄弟的话，你以后可能得喊你哥姐夫……嗯……大差不差的。”他天天玩游戏，今天才有时间光顾她姐姐的朋友圈，秀恩爱粘牙的不要不要的，工作再忙也都记得秀恩爱，早就把他这个弟弟忘的一干二净了……心塞塞，怎么忽然觉得顾良久越看越不顺眼呢？
“额……”顾亦白没答话，他甚少喊过顾良久哥，他也知道，他不喜欢。
“吃完后你们两个去学校好好上学……”顾良久放下手中的筷子，优雅矜持的擦擦嘴角，“你可以请几天假，调整完再回去。”
“好，谢谢。”
“嗯。”顾良久终究是说不出那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喊我哥吧’，心里面的那堵墙，很难被打开。即便，顾亦白，确实不是他的弟弟。
其实他也没有必要去怪顾亦白，因为那个名为‘父亲’男人的爱，太难得了。
顾亦白也没得到。
“姐夫，你们什么时候复婚啊？”
“咳咳……过段时间。”
“那你们什么时候要小孩儿啊？”苏星耀接着问。
“这……”
“我就是问问，我想给我姐带孩子，顺便刷刷存在感……”苏星耀忽然蔫吧了，“她最近好忙，都没时间给我送好吃的了，呜呜。”
事实证明苏星耀的卖惨确实有用，在一个星期后他到达学校时，寝室门口收到一箱零食，拆开后有张便利条上面写着——【代你姐姐投喂。顾良久。】
而后，扶柳大学的离谱八卦贴更新了，说是苏渺薇的前前夫喜欢上了她的弟弟苏星耀……利普到最后苏星耀看到的时候变成了——苏渺薇是他和顾良久之间的第三者……
郑梦离世的消息还是被悄悄地报道了，只是小部分人知道。
顾军殇被顾刹拎会老宅好好教育一番，出来时，整个人勉强能直立行走，臀部被老爷子打了20鞭，外加警局传唤N遍，‘热心群众’说他是导致郑梦离世的间接凶手，他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网暴’，此时心里，才生出对唯一儿子的半分怜惜…不过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和墨浅复婚…
顾军殇约顾良久吃饭，对方直接拒绝，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留。
他只好起请求老爷子，又挨了10鞭子，才换来一个和亲生儿子吃饭的机会。
顾家老宅。
“Great!”
“wonderful!!”
“````````baby”（不会拼呜呜）
萧婉若戴着老花镜，手里面拿着点读笔，在平板里的消消乐大杀四方，玩儿的不亦乐乎。
顾刹在一旁看着报纸，厨房里面时不时传来阵阵香气，他舔舔唇，牙齿快掉没了但也不妨碍他喜欢吃。
啧啧啧，闻着就是香。
“老婆子，我可以去吃一块骨头吗？”顾刹放下报纸，伸手搂住萧婉若的胳膊，“好不好嘛我保证在他们来之前就吃一块，行不行嘛？”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萧婉若抽抽胳膊，摆摆手，“只能吃一块。”
“好好好！”顾刹狂点头，哪里还要半分教训不争气儿子时候的威风！
“给我也拿一块。”
“好嘞老婆。”
一分钟后，顾刹端了一碟子糖醋排骨放在茶几上，伸手撕下一小块肉，放在萧婉若唇边，“第一口老婆先尝”。
“你只能吃一块，别忘了你昨天半夜起来恳猪脚把假牙崩没的事情！”
顾刹脸色一囧，小心翼翼的捏捏萧婉若卫衣边边。
平板屏幕上显示萧婉若通关成功，她抬手轻轻摸摸小老头子的鼻尖，“要不我们先吃吧，吃个半饱，不然待会儿看他们父子两吵架没精神。”
顾刹点点头，“老婆英明。”
两人端着十几碟小样菜品，躲在房间里面悄悄吃，最后吃了个全饱。
20:00.
顾良久到了顾家老宅。
迎面和顾军殇碰上，对方冲他羞涩尴尬的笑笑。
顾良久翻白眼，原本正常的走姿变的吊儿郎当，把身后跟着的顾军殇气的脸红脖子粗，在进门口的时候，顾良久迅速改变为军人走姿，相当标准。
顾刹当了一辈子兵，习惯了用部队的管理方式来管理孩子，根正苗红。
顾良久小时候没少来顾家老宅住，久而久之就被养成了军人的规范，刚成年就被放进军营里面历练了一番。
“小良久来了，奶奶让厨娘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萝卜丁炖牛肉，贼香。”萧婉若熟络的拉着顾良久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谢谢奶奶。”
“渺薇那丫头没跟你一起来啊？”
萧婉若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顾军殇气势汹汹的跟上来，抬手扬起巴掌就要朝着顾良久的方向招呼，被顾良久单手抓住，也被赶来的顾刹呵斥住，“住手！”
“爸，您看看他，都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却还是这么吊儿郎当不懂事，还追着那个离婚女人……”顾军殇委屈的控诉。
他最近开始认真的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调查了他的不少事情。
他这个当爸爸的，一直都是处于局外人的位置。
他竟然……那么……卑微……
“那是良久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顾刹站在顾良久面前言语之间尽是袒护，“当初是你说良久你不管的，现在就别马后炮了。”
当年的顾军殇，那可谓是意气风发，说的话，可比他说的难堪多了，他的原话，“我顾军殇，才不要一个野种！这个野种，就该死在那个女人的肚子里，别生出来恶心我！”
萧婉若眼神示意顾刹，让他抓着顾良久去吃饭，然后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抓着顾军殇朝着饭桌上的方向走去。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示好，要是你真的想缓和你们父子关系的话。”萧婉若低声道，虽然她也很不想承认这个坏蛋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她和老顾勤勤恳恳一辈子，生了个坏种，真是基因变异了。
“可是……”
萧婉若对着顾军殇昂贵的定制皮鞋就是一脚，疼的顾军殇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再多嘴，你滚出去。”
“知道了，亲妈……”
饭桌上，诡异的安静，只能听见筷子碰撞碗和盘子发出的清脆声响，萧婉若和顾刹对视，两人佯装出一副吃饭的样子。
“奶奶，爷爷，你们两怎么不吃饭？”
“老人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用的着你一个小辈在这里评头论足？”顾军殇没胃口，看着顾良久就来气，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看来您是没被人在意过，所以不知道我这是对爷爷奶奶的关心。”顾良久放下筷子，冷淡一笑，“奶奶，你是不是和爷爷偷吃了？”
两个老人神同步的抿唇、低头，硬着头皮点了点，闷声闷气，“嗯”。
顾军殇不可置信，对他狠且不留情面的父母，竟然在一个小辈面前这么……听话？
这么形容没毛病吧……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这么……”
“既然偷吃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再吃了，吃多了容易积食，和我还见外什么。”
顾良久看向爷爷奶奶时候，表情明显松弛不少，在转头看向顾军殇时候，切换成一副冷漠孤狼的表情，“您这些年来过这里几次？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我……”顾军殇哑然，确实没来过几次。
离婚前来的次数还挺多，因为墨浅经常让他带着她来老宅；离婚后，除非有必要重要的事情，才会来，一年都不见得有一次……
“您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良久，我……爸爸知错了……”
“别这么自称，我从来都没有父亲，我有妈妈、有爷爷、有奶奶还有别的亲人，就够了。”顾良久擦擦嘴，去厨房倒了两杯山楂汁，放在顾刹和萧婉若面前，“喝点，消化一下。”
“好。”
“好。”
两个老人像小学生一样听话，而后爷爷和奶奶悄悄地上楼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般的寂静，顾军殇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顾良久，想等他想开口，顾良久维持着看手机的姿势一动不动，末了甚至还笑了一下。
渺渺说给他买的青稞酒到了，现在已经在星星岛签收了。
“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良久关掉手机，眸底浮现出期待。
渺渺工作那么忙，都记得给他买东西，开心……
被心上人惦记的感觉，真不错~
“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是吗？”顾军殇厚重的嗓音里是压抑许久的愤怒，这世上，哪有小子不听老子的道理！这是郑梦告诉他的。
原本顾军殇还算是个体面的豪门人士，和郑梦久而久之的朝夕相处，将她身上的狭隘眼界沾染不少。
怪只怪他不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您想怎么管我呢？”顾良久好笑，眉宇之间没有一点柔意，尽是冷血，“是想学电视剧里囚禁我、冻结银行卡、还是去打压我在意的人？”
顾军殇刚要说话，顾良久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真是抱歉，您一条都做不到，我对您做这些，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