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唯一的职责，是确保学生不被怪物替代，不发生任何暴动。”董事长的话依旧刻在长脖子老师脑中。
董事长的声音阴冷，光是回想，就让他浑身一哆嗦。
在这个基地中，老师也有惧怕者，那就是董事会的人，尤其是董事长。一旦反抗他们下达的命令，老师们的下场也是异常恐怖。
必须尽快送学生们回到寝室楼。
长脖子老师转身看向在场的四名女生，伸出手指一一从她们脸上划过。
“你们几个，排成一队，一会跟在我身后。”说着，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
盒子里只剩下了三根香烟，长脖子老师当即露出了一个和《呐喊》中人物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一次，所有人脑中都将这名老师和名画重叠在了一起。
菜心是在进入高中后就接触美术，他虽然没有阿雯的天赋，但是上过的美术理论课绝对比阿雯多。
在之前的美术室中，他就隐约觉得那名疯子老师的面容，很像奥林匹斯神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雕像。
尤其是那种癫狂时的状态，和陈列于英博的喝醉的酒神十分相似。
只不过当时的恐怖氛围阻碍了菜心的思考，此时长脖子老师的表现，倒是重新勾起他之前记忆。
可是这又意味什么？
菜心的推理能力也不太行，他只能将这一点和老师的弱点挂钩。美术老师的皮肤白如石膏，或许对付他需要绝对暴力。长脖子老师皮肤颜色接近于原画，应该是丙烯颜料，可以用小刀或者铲子进行破坏。
暗自记下这一点，菜心内心的恐惧也少了大半。
更何况此时长脖子老师，似乎比他们更紧张害怕。他找遍全身，也没找到第二包烟，只好往食堂内部走去。
“你们几个都待在这别动，别靠近大门！”
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后退一步，并按照性别各自抱团。只不过其中有一名女生，似乎不愿因靠近阿雯等人，视线在两边人身上扫过几次，最终还是选择独自站在中间。
菜心也趁此机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众人。没等自己熟悉的伙伴回应，之前救过阿雯的那名女生先开了口。
“你们要攻击老师么？胆子也太大了，马上就是家长大会了，基地的老师和安保人数都会增加，基地董事会的人也会频繁出现在学校，要是被逮到就完了。”
女生说完，看着几个人眼中“你是哪位”的疑惑又补了一句。
“我叫张雪倾。已经在这个基地待了一年了。”
“学姐？”菜心的本性多少有点油腔滑调，“那学姐知道家长大会什么时候结束么？还是说你们在这里待了太久，已经完全不敢反抗了。”
菜心原想用激将法，获得更多学生支持，就算不是支持，得到更多他们所不了解的情报也是好事。
没想到，张雪倾和另外一名女生，甚至是其余三个男学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张雪倾还好，过了两秒便将嘴角牵起。另一名女生的态度却很不好。
“你们想受惩罚别拉我下水，我很快能从这个基地离开了。只要通过考核离开这个基地，就能上好大学。而且基地老师们的人脉很广，给老师们留下好印象，以后对就业也有帮助。”
说完这话，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和张雪倾之间的距离更大。
阿米娅瞳孔一缩，他分明在那女生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厌恶。那不是对所有人的厌恶，而是对张雪倾的厌恶。
在她说那些话时，张雪倾明显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伸手准备提醒女生，却被女生躲开。
即便是失去了大部分记忆，阿米娅依旧对那种厌恶敏感。
她曾经经历过比这更令人难受的眼神。
一想到这，她小心将张雪倾往自己揽了揽。
“你想做什么，我们不妨碍你。但是你要是出卖我们，我一定拉你下水！让你继续在这个基地待到地老天荒！”阿米娅并没有从因为刚才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而激起的愤怒中平息。
她本能将眼前这名女生，和说那些恶意满满话语的家伙，归纳一块。
这种人，没必要给好脸色看！
阿米娅眼神凌厉，甚至透着几分凶狠。那名女生缩了缩身子，有些跋扈的表情从脸上褪去，转而变成不服气。
长脖子老师也在这时回来。他手中多了一包烟和几根已经点燃的香烟。
“咬在嘴里！”长脖子老师将香烟递给四名女生，“一会不要出声，不要闭眼，不要过于害怕，只管跟着我跑就行，知道么？”
四名女生看着手中的烟，又看了看长脖子老师，最后在看到黑雾中出现的较为明显的红眼睛，果断将香烟咬在口中。
表情痛苦，这四个女生没有一个会抽烟。
长脖子老师也懒得管她们的模样，给自己重新点燃一根香烟，走到食堂大门口。
“跟……”
“铛铛铛！”
钟声同长脖子老师的声音一并响起，但众人能听到的声音却存在第三种。
那是金属门被推开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一名身穿防水围裙的厨师从门后走出。厨师的脸上带有几道伤疤，看着很是狰狞。
但相比起基地中的老师们，这名厨师却没有让学生们感觉可怕，即便他的长相凶狠，脸上还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菜心忍不住嘀咕。“这是厨师还是屠夫啊？”
“这厨师很好的，每次他打饭，都会给学生很多肉，只要你不在食堂大声喧哗或者浪费粮食。”
一名男同学应声道。
他的样子不想说谎，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有必要说谎。但这更加引起了菜心的好奇。
在这个基地中，长相貌美精致的老师令学生无比惧怕，而长相不怎么样的，则变相地站在学生这边。
厨师是这样，眼前这个呐喊老师也是这样。
“这算是某种映射么？颠倒的世界？”菜心思考不过几秒，便被厨师的说话声打断。
厨师指了指挂在金属门上方的钟表。“抓紧时间，还有20分钟，食堂就要关门了。”
基地中存在严格时间管理，一旦到了某个规定时间，学生不得停留在规定内的其余时间，否则会受到惩罚。
众人本就跳动飞快的心脏，再一次加速。
长脖子老师深吸一口气，双目死死盯着黑雾。“你们男生自己注意安全，我回来之前，都不许乱走。”
说完，他抓紧阿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直接冲进黑雾。
黑雾比刚才更加浓稠，四名女生的皮肤都感受到明显的黏腻。隐藏在黑雾中的猩红双眼，也逐渐显露。
四名女生都是胆战心惊，想要闭眼，又想起长脖子老师之前的话，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好在食堂距离寝室楼的距离并不远，几人跑了几米远，双眼就能捕捉到光亮。
“再快点！”长脖子老师向身后的阿雯传达讯息，“让她们再快点，就要到了！”
为了不引起黑雾中怪物的袭击，连长脖子老师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但充斥在黑雾中的危险，对于阿雯来说很真实。那不是一种氛围营造出的恐惧，而是阿雯曾经亲眼看到过，能震慑她灵魂的真正危险。
能跟着长脖子老师跑，她都是完全靠着求生本能。这会还要她传递信息，又要确保口中的烟不掉出来，这怎么可能办到！
面露难色，阿雯努力转头，身体却被阿米娅狠狠一推。
“别回头！跑！”
阿米娅的胆子向来要大一些，感觉到阿雯的奔跑速度减慢，猜到可能是长脖子老师想让她传递讯息。
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让大家都出事，唯一要传递的讯息就是跑快点。
双眼能感受到的光亮越发明显，只要再跑快点，就能获得安全。
阿米娅腾出一只手扣住身后张雪倾的手腕，将人用力拽向自己，同时再次加快自己的速度。
双脚差点拧成麻花，张雪倾心中却没有生出一丝责备阿米娅的情绪，而是学着她，想要去拽一把身后的女生。
手刚碰到那女生手背，对方却猛地将手抽走。
“别碰我！”
女生的声音很轻，蕴含在其中的厌恶，张雪倾是听得清清楚楚。
清楚自己如果执意要去抓对方的手，只会让她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张雪倾迅速将手收回，但又不敢跑太快，生怕那女生追不上。
她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有同学变成怪物。即便那些同学，对她总是充满厌恶。
食堂距离寝室楼，差不多有100米。几人一直处于冲刺状态，没多久，眼前终于出现寝室楼大门。
长脖子老师抓着阿雯的手腕，就把人往大厅甩。
手上的重量却远超过他的预想，进入寝室楼大厅的只有阿雯一个人！
其余三名女生都被淹没在黑雾中，隐约的还能听到她们的呼救声。
长脖子老师的脸色一下变得蜡黄，反应依旧迅速，他一手扣住寝室楼大门，另一只手在黑雾中挥动。
“抓紧了！”
阿米娅其实一直紧跟在阿雯身后，在快要到达寝室楼时，她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抓力越来越大，这才不得已放慢速度，想再去拽张雪倾。
只不过这一次，张雪倾并没有被拽回来，阿米娅也和阿雯脱节。
眼前的光亮消失，猩红的双眼更加密集地出现在黑雾中，并且不断朝着她们靠近。阿米娅这下也慌了，呼吸增加，一直叼着的香烟被她猛吸一口。
嗓子受到刺激，阿米娅想要咳嗽，脖子却被张雪倾抓住。
“呼出来！”
张雪倾的表情可谓狰狞，她的身子完全打开，甚至有种即将被撕裂的迹象。
黑雾遮挡视线，阿米娅根本看不清，她另一只手抓着什么。只是照着她说的做。
一口香烟被呼出，周围的危险气息骤降几分。
但很快，加倍的压抑感重新朝她们袭来。也是在这时，阿米娅的手被长脖子老师抓住。
“别救她了！”长脖子老师没有再刻意压制声音，说完又转头看向阿雯，“把烟丢到黑雾中去！”
“好！”阿雯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快速将烟丢入黑雾。
黑雾中出现星火点点，众人的视线范围随之扩大。阿米娅终于看清张雪倾手上抓的是什么！
那是跟在队伍最后的女生。
此时女生的半个身子完全被一团黑色的东西吞噬。那团东西和黑雾很相近，要不是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根本无法判断。
女生表情痛苦，后背不断渗出鲜血，好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切开她的后背。
而切开的区域，也有大量黑雾向内钻入。
“别救她了！”长脖子老师又喊了一声，“再耽误时间，那些男生都要死！”
“可是……”张雪倾看了看那女生，又看了眼已经快要脱力的阿米娅，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女生。
“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女生的声音在张雪倾耳畔迅速响起。
张雪倾整个人一怔，女生竟然在顷刻间趴到了她的后背。女生的后背被彻底打开，黑雾源源不断地钻入她的体内。
女生的身体在无限膨胀。
巨大的力量压得张雪倾根本无法行动。
“陪我一起去死就好了！”女生的声音怨毒，“反正你一直都那么不让人喜欢啊！陪我去死就好了！”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大，潜藏在黑暗中的双眼迅速睁开，一个个庞大的身形轮廓出现。
阿米娅见事不对，干脆将香烟拿在手中，狠狠戳进女生的眼中。
“放开她！”阿米娅从一开始就看那个女生不爽。女生嫌恶的不仅是张雪倾，是他们每一个人。
明明才刚认识。
女生惊声尖叫，脸上又挨了阿米娅一拳，整个人从张雪倾后背滑落大半。但她依旧不依不饶，眼神中的怨毒也更加浓烈。
女生死死抓住张雪倾的衣服，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陪我去死！你不是一直当假装一个圣母照顾每一个同学么！陪我去死啊！”
声音太大，潜伏在黑暗中的轮廓越发显露清晰。周围咆哮声四起，恐怖氛围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