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怡畏惧那道目光，她挪开眼，不去和安然对视。
“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沈如海质问我，他说我背叛了他，对，我没有遵守五年前我们的约定，我竟然抛下了立下了山盟海誓的我的初恋，并选择留在造成他一切的不幸的罪魁祸首身边，所以我同样的罪孽深重，自觉地愧对他，答应了去帮他最后一次，他说要做很大的事情，我心里面隐隐知道，如果他成功了，盛景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可是我还是去做了。”
安然不自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真是卑劣的回忆，我借着带夕月去公司玩的机会，偷偷的把明川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拍了下来，这可比以往我偷的任何一次都要大，拍下那些照片的时候，我不敢去看我到底拍下了什么，用最快的速度全部发给了沈如海，我脑子里是这样告诉我自己的，只有我这样做，我和明川才能真正的不欠他什么，现在想来很可笑吧，人真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只要是做了亏心事，就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其实我把资料发出去后我就开始后悔了，我不断给自己找补那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对明川感到羞愧，可是我心里却真真实实的在害怕，我怕他发现后我们两个撕破了脸皮，到时候该怎么办？我已经不想离开这个家了。后面我终于是勉强找到了一个办法，如果盛景真的遭到了灭顶之灾，那我就去求我爸爸，我爸爸是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天塌了爸爸也能帮我顶住，他一定有办法让盛景不至于不可挽回，二来呢，明川向来对我爸爸很尊敬，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更何况，当时夕月还在的，有夕月在，我们应该是还能继续过下去的。”
流年似水而逝，往事一去不回。
“可是明川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啊，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知道，我自认为我掩藏的很好的。”
安然摇头，林书怡注意到，她那平淡叙事的腔调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他用那些故意让我偷到的资料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明辉已经玩完了，那天我被吓到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干脆在房间里躲了一个下午。我甚至害怕到完全没有分寸的去问夕月，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怎么办？把夕月都弄哭了。”
她幽幽的叹气：“我又开始恨他，恨他为什么骗我，我已经为他找好了退路，他为什么不肯让沈如海赢这一次？明明只要让他赢下这次，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我就和从前那个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我们能有崭新的生活，可是我所畅想的全部都落空了，我身上背的罪孽让我喘不过气来，真是自私的想法。”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我们之间也基本只隔了层窗户纸了，因为夕月的缘故勉强维持着，沈如海又来找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也怕如果再做些什么，我们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扯开，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走，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也再也不要联系了，我做好了这辈子都背着压得我直不起腰的罪活下去的准备了，想做干干净净的人真的好难啊。”
“那段时间我对明川的想法就是又恨又怕，我恨他骗我，又怕他毫无破绽的伪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他，我看不透他。”
林书怡黯然的听着她讲述，后面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这场对话进行到这里，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她几乎要忘记掉她带着安然来这里的目的。
林书怡起初只不过想要放声哭一场而已，向着安然，也向着自己展示他们的那些年。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重拾起散碎的信心。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呐，我们曾经那么亲密。
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
可是...
安然毫不掩饰的彻底向她披露那些直到现在还在伤口处淌出新鲜血液的血淋淋的过去。
胸口莫名有一股怎么也理不顺的气，搅得她浑身难受，心底更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安分的叫嚷。
“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几乎就要问出口了。
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问出口的，是另一句话。
“你爱过明川吗？”
“什么是爱呢？”安然头也不抬的反问。
“爱就是....”
林书怡下意识的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答不上来。
听着安然说了这么一大堆，她好像也不懂了。
她半张着口好一会儿，直到脸色涨得通红，也没说出什么下文。
安然没等到她想等的回答，她慢慢抬起头，仰着脸，从树木的夹缝中窥视着暗沉沉的天空。
她眨着眼睛去偷看星星的闪烁：“一直到被关进了看守所的那段时日，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赤裸裸的摆上了台面，我才知道在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曾经有能挽救这一切的机会，可是我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如果我真的爱他们的话，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她轻声的问，林书怡听出来，这句话是安然说给她自己听的。
“我有没有资格去爱他们呢？这个字真沉重，在医院里看到满地的血时，我一遍一遍拼命否认医生告诉我的事情；看到他和夕月躺在那里，我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不瞒你说，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一天的事情。如果我不爱他们的话，为什么...”
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心口：“我曾经想过的，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要好好的生活。到那时，我会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