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边风月
上次来北疆疆界还是上次，照夜清正大大咧咧往无忧君的客椅上一瘫，百无聊赖地等无忧君赏脸见一面。
“我不见你你就这么等下去？”，三个月了无忧君被等烦了，缓缓从大殿内走出来，抬抬手遣散了守卫和侍女。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有的是时间。”，照夜清还是懒懒散散瘫着，转过脸看了无忧君一眼又闭上了眼。照夜清突然觉得有点多此一举，自己的脸藏在面具里，无忧君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何必隐藏自己的无可奈何。
“我对你血洗须弥的目的不感兴趣，只是我跟沈沐言有私账要算。”，无忧君没旧跟他叙直接切入了正题，照夜清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为他荡清障碍，无忧君再明晰不过，只是这趟浑水无忧君自己也有必蹚的个人恩怨。
“好。”，照夜清最忌讳的就是沈沐言，无忧君的恩仇旧怨碰巧是沈沐言的话，解决了大麻烦了照夜清实在是求之不得。
溪州灵地十万大山，魔族的侦查小队全都在须弥罩衫结界外不远的山头上蹲点正发愁。远远处传来鹿蹄声，魔族队伍里的首领笑容狡黠迎接回来的半鹿半人的魔族少女。
“南疆的小贱种！”，魔族小队首领单手揪住魔族黑鹿少女中长的黑发，把她拎起来腾空跟自己对视，欣赏着她被疼痛扭曲的表情，“小贱种你的手脚可真干净，趁沈澜槐照顾小孩子没注意顺到了她的发簪，把幽葵放进了她的簪花里，还得夸夸你呢！”。
“老大，幽葵到底是什么？”，旁边的魔族小弟勤学好问中，实在是不明白鬼王照夜清大费周章的，只是让兄弟们过来想办法把一朵花送进须弥的意图。
“鬼族圣花，一种不需要阳光的葵花，幽冥界少有的植物之一，往生的路上都是这种花，香气可以放倒有实的生灵。它只对冥族鬼族有益，由被上古魔息和鬼气污染的若水灌溉，果实服之染混毒药石无医，所以对幽葵的管理很严格。”，魔族小队首领回头解释了一番，笑声放肆继续道，“等沈澜槐上了山，幽葵花香自她簪丄装饰扩散开，须弥就没什么战斗意志了哈哈哈！”。
“你放开我！”，魔族黑鹿少女捂着头皮痛苦地挣扎着，“我已经照你说得做了，你饶了我弟弟的命！”。
“可是......以沈澜桉和沈澜槐都快突破元婴的修为，再加上须弥其他峰主们更变态的仙期造化，这幽葵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吧？更何况幽葵气息见活物便自动散香，沈澜桉和沈澜桉怕是早早发现了......”，魔族小弟愁眉苦脸道。
魔族小队首领把魔族黑鹿少女鹿狠狠往地上一摔，拍了拍手嫌脏，“悄悄相反，他们那些修为高的根本察觉不到，幽葵要制约的是须弥弟子们的战力。为的就是让沈澜桉和沈澜槐生的，那样小的小杂种也扛不住。”魔族小队首领蹲下来把匕首抵在了魔族黑鹿少女脖间，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线，“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聪明点你们都能活。这边的任务结束，你自然就能回去跟你弟弟团圆了。”。
照夜清回到了魔界中野，刚踏进魔尊行宫若水大殿，就有魔族领队来报，幽葵已成功送入须弥，唯一的意外是沈澜桉带着妻女回了山。任务小队正在早前标记好的须弥罩山结界的薄弱处待命。
照夜清说了句“那就待着吧先”，然后命人速去北疆请无忧君前来。给下属下命令的时候，照夜清还特意做了个无精打采瘫在主位椅上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惊喜：啧！沈澜桉特意回来送死的？免了我天涯海角寻你，我们之间的仇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镇山五峰峰主均不在须弥。”，景澜仓踱步进了若水大殿在客位椅上散散坐下，一个不死不活的样，“你还在等什么？不一举拿下须弥？”。
隔着连眼睛都隐藏了的全脸面具，照夜清深深看了一眼，叛变了仙门暗中投靠自己的合作伙伴。照夜清决定隐藏沈澜桉回须弥的消息，别人不知照夜清还能不知景澜仓黑化的原因是关于沈澜桉的吗？
照夜清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前五峰不在，六峰主周澜台和八峰主祁澜顷这两个深居不问世事的先不说，还有个最难对付的长老沈沐言呢。”。
照夜清欲盖拟彰，实际上正在想是杀了沈澜槐让沈澜桉痛不欲生？还是掐死沈澜桉的女儿报复得酣畅淋漓？两边犹豫中照殿红弯起眉眼笑起来的形象钻入了自己思考的缝隙，照夜清想到自己心尖儿上眼瞳开莲的女儿，打消了对沈澜桉的小糯米团子动手的念头。
“怎么说呢？我劝你办正事不要带入私人感情。”，无忧君靠在若水大殿的门框上偏了偏头看照夜清。
照夜清有点恶寒，我都藏得这么深了还能有所觉察，无忧君真是可怕，别是会读心？“你管我？我顺便而已。”，照夜清觉得在无忧君这儿没有隐瞒自己对沈澜桉打算盘的必要，毕竟也瞒不住，就无所谓地当着景澜仓的面打起了哑谜。
“那就祝你成功吧。”，无忧君觉得有点无聊，偏回头去盯着魔界被黑色的云层压低的天空放空。
“借你吉言。”，照夜清站起了身，整装待发。
莫澜婧总有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第六感隐隐作祟，便加快了照拂被魔族捣乱的须弥庇佑下的宗门的出力任务的进程。莫澜婧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分景剑簪一直在颤抖。而当景分灵宠也表现得很不安的时候，莫澜婧当机立断给她大哥关澜越发了个传音玉简，收到的回复是接到消息沈澜桉带着妻女回须弥了，没有魔族宵小能威胁到家里，让她不必担心。
莫澜婧心里一喜，再三拒绝了所佑宗门的款待，准备去凡俗买点什么糖啊糕啊酥啊的小零食带回去引诱小侄女去碧落峰跟自己玩。
我就说嘛！右眼跳灾这种事情应该是反着来的！
“怎么了？”，凌澜庭看关澜越。
“没事，小婧那边处理完了。”，关澜越摸了摸怀里的雪狮子幼崽的小脑袋安抚着它的低吼，“这个满月礼礼物岄儿会喜欢吧？”。
沈澜桉说自己想通了带妻女回家的信中提到，岄小糯米团把凡宠狮子猫送走伤心得紧缓不过劲。关澜越本来还在发愁给岄小糯米团补迟到的满月礼送啥，这下直接薅了凌澜庭来灵兽山抓灵宠就完美！
“快点回去吧，帮你的忙猎兽我好累。”，凌澜庭不置可否，有点觉得自己的宝石小短剑逊了色，没了散步的心情还傲娇上了。
“小桉他们回来了，你走那么快回去跟小桉吵架给岄儿看啊？”，关澜越对突然顿住脚步的凌澜庭打趣道。
“哥！”，凌澜庭的心跳猛地加了个速，抓过关澜越的手臂的力道不自觉用力过猛，“这个季节是血河幽花的花期吗？”。
关澜越眼眶地震，把懵唧的雪狮子幼兽拎着脖颈扔进了乾坤袖。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显然了，魔族以血河幽花提前花期诱惑了邬澜渊上套搞偷袭。
这事说起来也怪邬澜渊自己。毕竟别人一听血河幽花的花期提前了的反应都是“什么血河幽花不按季节开不是什么好灵珠不采了”，而邬澜渊的反应是“什么血河幽花不按季节开是什么变异品种让我去看看”。你就说你是不是活该被魔族下套吧邬澜渊？
邬澜渊回了个传音玉简给凌澜庭说自己没事，但是所有人都被景澜仓借故支走，事情很不对劲魔族这个动向更不对劲，让凌澜庭回了须弥。
如果邬澜渊知道关澜越和凌澜庭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寻求帮助，那么姜黎就不会为自己挡刀死在自己的怀里。或许吧。
与魔族对抗的战斗陷入了胶着，邬澜渊陷入了既脱不开身又难以匹敌的两难境地。就算邬澜渊的短针源源不断，可他的灵力还是可定量的，更可况魔族数量骇人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邬澜渊眼眶边缘划过自己夹在耳鬓帽檐下的芍药花掉落的花影，意识到姜黎脱离了花姿显了仙形，她手里的一枚短针就一甩手化成了长剑一般长度的长针，跟邬澜渊背靠背帮忙御起了魔。
姜黎的长针灵器完全体，其实也就是原本短针的长短粗细等比例放大了一点而已，根本不足以以“剑”相称。邬澜渊一边暴雨梨花乱甩针一边“凶”姜黎让她变回去躲起来，别馋和这混乱局面再受了伤什么的。姜黎还哼了一声回去。
然而他们俩“架”还没吵明白，有魔种见缝插针得到了空隙一刀刺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姜黎救邬澜渊心切，挡在了他身前。魔族的利刃擦过芍药花仙姜黎手里的灵器长针，直直捅进了她的心脏。姜黎的轻纱霓裳浸染在血泊里，一朵真正意义上的血河幽花从盛开到颓靡。
邬澜渊抱着软软靠在自己胸口的姜黎慢慢坐下，在他喉头爆裂的嘶吼里一套更爆裂的暴雨梨花针出了针，残杀了这里所有的魔与鬼。
邬澜渊抱紧了他的小姑娘哭声哀伤又悲痛。除了邬澜渊嘶哑的哭腔世界是一片寂静的，只有“血河幽花”在花期里放肆又张扬。
“阿渊，谢谢你带我离开炼灵邰，知道......知道青岚不后悔我本该回仙界的......我说我没有见到好好我不能走......我知道你找不到她，其实是我找了个理由留在你身边......”，姜黎忍着撕裂神经的巨大的痛苦，断断续续说着遗言。
“阿黎你不要说话了，我在想办法了，我是仙门神医我一定能能救得了你！”，邬澜渊流流满面，正自欺欺人地开始把身上所有的灵株，都一个劲往姜黎胸口洞开的伤口上送。
姜黎满手的鲜血犹豫了一下，还是抚摸上了邬澜渊的脸颊，语气里更是强撑出了一贯的温温婉婉，“可我在炼灵邰见你的那一眼，就好喜欢你......我原是不懂那种让心跳异动的好感的，还以为自己私自下凡染了什么怪病......而现在......我明白了青岚的选择，更理解了好好的决定，我也做了一样的事情。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幸福......”。
邬澜渊的灵株和灵力都耗尽了，他无助得像个孩子听姜黎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明明字都认识可是邬澜渊的大脑系统很难解析卷宗。邬澜渊只能抱着他的小姑娘，让她的血全部倒灌进自己的单薄衣衫，乞求着上苍不要夺走他的芍药花。
可邬澜渊的芍药花，现在已然是一朵血河幽花。
姜黎是知道邬澜渊听不懂的，她只想让邬澜渊知道她有多爱他就好。姜黎要是知道邬澜渊偷偷爱自己的话她会舍不得死掉的，还好邬澜渊真是沉得住气，都这样了还憋着对自己的喜欢。于是姜黎毫无留恋地闭上了眼，回到了芍药仙花的花姿之态，转而花瓣片片凋零随风而逝。
寄宿着姜黎的思念与爱意的将离长针，代替了姜黎刚刚躺过的邬澜渊怀里的位置。喧嚣的风也捎来了姜黎最后的话语，“阿渊，将离代替我吻你，要照顾好我的小青岚阿槐和小小青岚岄儿嗷~”。
如果邬澜渊知道将离长短针是这么成就的，打死他都不会自以为是为姜黎的身份做考虑，说什么姜黎是仙女自己一介凡修配不上她，断送了自己的爱情；邬澜渊更不会自作主张自我要求练成了灵器就表白。现在灵器成了他的小姑娘却没了。
邬澜渊直到修成了仙，都还困在变成了血河幽花的芍药花里。如果这是姜黎对自己隐瞒对她的感情的报复，那么邬澜渊欣然而亡。
如果可以，邬澜渊愿意永远被困在炼灵邰姜黎的花阵中，从此不复醒便好。那时的月色皎洁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