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升转身出来：“三娘，进来，看看你祖父。”
杨氏对她点点头，姜婉便走过去了。
来到床前，姜婉有点记不清了，上次见到祖父，还是父亲去世那会。
快四年了，那时候的祖父虽然老态龙钟，但眼睛里还有光彩，也能自己靠着。
眼前的祖父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半边脸僵硬得像是枯死的老树皮，单薄的后背靠在年轻的通房腿上，抖着能动的那条眉毛，和姜婉四目相对。
姜康原本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姜婉的脸时，回光返照般的多了几分亮光。
他甚至抬起了僵硬的胳膊，试图撑着坐起来。
“爹！你好好躺着！”姜升赶紧上前，将姜康按回去，“你现在得好好养身体，后日顾大人过来看望您，可不能出岔子。”
“老子好得很！”姜康抬起那只没有中风的手，一巴掌挥到姜升的脸上，“让开让开！我竟然有个这么好看的孙女！”
姜升被打了一巴掌，心里不爽，但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退下来。
毕竟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在通房的帮扶下，姜康稍稍的靠坐起来，吩咐床边的另一个通房：“将灯拿过来，在三丫头的脸边举着，让我仔细瞧瞧。”
另个通房提了灯过来，放在姜婉脸边，映照得她有点想眯眼。
不过姜婉还是稳住了，依然恭敬的站着，让祖父打量。
姜康望着望着，喃喃自语：“难怪，这般神仙容色，谁看了不迷了心……”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你像你娘，但你这眼睛，和老三一模一样。三个儿子里头，就老三最俊俏，长得最像我，性子却是随了他亲娘，太板正了……要是当初肯留在京城当个小官，没有去外地，何至于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爹，你先休息，等明天我们再来看你。”姜升赶紧给姜婉使眼色，让她出去，自己伺候父亲睡下。
出来后，杨氏紧紧抱着姜小五的头，红着眼睛，抿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姜小五的头埋在母亲怀里，一声不吭，但紧紧抓着杨氏的袖子。
刚才姜康的话，外头的人自然也能听见。
“娘，走吧，祖父要休息了。”姜婉过去，牵起母亲和小五的手，带他们离开了这里。
走出南院后，姜婳安慰道：“婶婶，三娘，向前看。”
杨氏含泪点头，姜婉看了眼天色：“二姐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婳颔首，带着环儿和珍儿走了。
姜婉知道祖父的话，让母亲和弟弟难受了，吩咐李妈妈她们先送母亲回静心苑。
她则是带着雪松和霜雁，送姜小五回前院。
快要到二门子前，姜婉让两个丫鬟就在此候着，她带着姜小五往前院那边走，同时叮嘱道：“你今晚多警醒些，明日品竹就回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母亲担心知道吗？”
姜小五情绪很低，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我知道，姐姐也要照顾好娘。”
摸摸他的头，姜婉就松了手，目送姜小五和砚台汇合，去了书房那边。
刚要回头，忽然发现紫茵从书房院子门口出来。
姜婉顿时停下，盯着不得不走过来的紫茵。
“三姑娘。”紫茵在她面前停下，屈膝行礼。
“你去书房干什么？这会儿，几个哥哥都不在。”姜婉很是怀疑这个紫茵。
她虽然是吴嬷嬷的孙女，但吴嬷嬷离开了， 她却没有离开，反而留了下来。
按照林氏的说法， 紫茵是留下来帮她和四娘的。
许多大家族的规矩，紫茵都知道。
紫茵颔首解释：“回三姑娘，小可有些东西落在了二哥儿的书房，我帮二哥儿收拾检查了下，毕竟后日是姑娘的好日子，不能出一点差错。”
姜婉再次打量了她一会儿，回道：“你是后院的人，且未成亲，小可是二哥哥的通房，你和她不一样，有些事情让院里的婆子或妈妈们去做就是了。”
紫茵依然乖顺：“姑娘说的是，我下次不会了。”
“行，你回去吧。”姜婉吩咐完，目送紫茵离开。
快速回了静心苑，姜婉总觉得紫茵出现在书房很奇怪。
现在能去前院照顾的只有李妈妈。
姜婉还是去了正屋，将李妈妈喊了出来，交代了她一些事情，让她今晚去前院照顾小五。
李妈妈看了眼里间，姜婉道：“妈妈放心，母亲这儿有我，今晚我就在外间歇息。”
“好，太太的精神瞧着不对，姑娘小心伺候，若是有异常，姑娘直接去请大夫。”
送走李妈妈后，姜婉便帮着伺候母亲沐浴洗漱，然后扶着她上床歇息。
灭了灯后，品梅看着外头：“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这里还有我呢，麦冬那丫头也在。”
姜婉摇头：“不用了， 我去对面看会书，累了就在软榻上歇息，不碍事的，以前伺候母亲也是这样过来的。”
夜色渐深，静心苑各个屋里的灯都熄了。
品梅也在小榻上躺下，姜婉取下腰间的香囊，解开带子，在干花当中，有一卷纸条。
拿出来抻开，上面写明那个女子此刻的住址。
姜婉记下来后，起身取下灯罩，将纸条烧了，扔进了角落的铜盆里。
时间不早了，姜婉将书本收起来，直接去了床边的软榻上休息。
半睡半醒中，屋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李妈妈边拍门边喊：“麦冬！品梅！开开门！五哥儿出事了！出事了！”
姜婉陡然惊醒，倏然坐起来，抬头间，麦冬已经开了门。
李妈妈快步走进来，看见姜婉在房间里，径直小跑过来：“姑娘，哥儿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烧，郎中来了，吃了药却不见效。”
说明情况时，杨氏披着外衫快步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疲惫和慌张：“小五怎么了？”
姜婉立刻交代：“品梅姐姐，你先给母亲更衣梳妆，我和李妈妈先过去看看。”
品梅点头，扶着杨氏去了里间。
走出正屋后，姜婉回了自己房间，将自己的针包带上，这才跟着李妈妈往前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