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涯心知道沈家执掌“精神与文化”，却没想到居然掌管着天下教宗！
他无话可说，由此看来轮回教派实为沈家内事，自己无权过问。
“柳少爷，您好不容易来趟明晦山，让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里的风景吧？”沈雨泽说道。
“好！妄自怀疑你们，是我的过失。”柳涯心站起身来，拍拍沈雨泽的肩膀。
二人并不齐高，何况沈雨泽的身子端庄挺直，柳涯心需要伸直了右手，才能勉强拍到沈雨泽的肩膀。
“大人说笑了，”沈雨泽微微躬身，说道：“大人只是为天帝陛下办事，怀疑我们也无可指摘。”
柳涯心轻笑一声，说道：“那咱们就走吧，带我看看你们明晦山！”
转回过身，对着柳古云三人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等我回来。”
“是！少爷！”柳古云一口答应下来，这里是十古氏沈家的地盘。
而沈雨泽会在少爷旁边，自己并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柳沈二家虽互相不爽，但绝不会陷害彼此，这是十古氏之间的信任。
……
明晦山被松林所包裹，据雷家统计，这里的松树种类有三十三种。
更是有一些唯有此地特有的食云奇松在这里生长。
奇松是一种松的统称，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在不同季节，它们的形态会千差万别。
食云奇松其实并不以云为食，它周围的云雾实际上是它的防御手段。
每当有生物靠近时，食云奇树上的松针便会喷出烟雾，烟雾中含有孢子。
既可以警告来者，也可以借来者传播种子。
不过柳涯心现在走的这条石路上，已经没有这么危险的树了。
“这里到处都是云雾，真像是书中描绘的仙境。”柳涯心不禁赞叹道。
“柳少爷谬赞了，”沈雨泽就在柳涯心身边，抬手说道：“那边有十三处水泉，以供我山上教众取用。”
“一山之中，竟有十三处泉水？”柳涯心惊讶道。
“奇异吧？这是我沈家特意向郑家申请的。”沈雨泽笑容中有些洋洋得意，这是掩饰不住的。
“与外界越是隔绝，盲目虔诚的信徒就越好培养。”沈雨泽默默地说出了目的。
柳涯心噗呲一笑，说道：“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我偷学了去？”
“柳少爷开玩笑了，这并不是值得隐瞒的事情。”沈雨泽拱手笑道：“即使是我家孩童，也早早知道此事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呢？”柳涯心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算是孩童吧。
“在下不敢。”沈雨泽弯腰笑说道。
“你们沈家啊，就是不好好说话！”柳涯心拍拍沈雨泽的背，说道：“不过骂就骂了呗！只不过逞一时嘴快罢了。”
“谢少爷大度！”沈雨泽的腰弯得更深。
“我且问你，沈丹秋多大了？”柳涯心想要提前了解一下这个沈家传人。
“回柳少爷，我家小姐已经一百五十三岁了，但是……”
提到沈丹秋，沈雨泽就不敢再说俏皮话了，言辞中带有崇敬与爱慕。
“倒是比我大十岁，看来我要叫她沈姐了。”柳涯心打趣说道。
“这……”沈雨泽忽然停住脚步，弯腰躬身道：“还请少爷，切莫如此称呼我家小姐！”
柳涯心又挠挠头，自己的头几天没洗了，不由得有些瘙痒。
“这是为何？”柳涯心问道。
“因为小姐的岁数，在下并不能说清。”沈雨泽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刚才你不是说一百五十三岁吗？”柳涯心不解。
“那是说与外人听的，十古氏内另有一番说辞。”沈雨泽有些泄气。
柳涯心未说话，只是看着他。
“实际上，我家小姐的出生日期，至今尚不得而知。”
“什么？”柳涯心这次真是惊掉了下巴，身为十古氏的主族，居然连出生日期都搞不清。
“我听闻唐家有摸骨识龄一说，为何不让他们辨识一番？”柳涯心依依不饶地问道。
沈雨泽苦笑了出来，说道：“那是判别寻常人的手段，沈家主族之骨天生如玉，酥软似雪，岂与常人等同？”
倒是我忘了！柳涯心一拍脑袋，十古氏主族本身就不同于常人了。
不然柳涯心如何能做到无视天宝等级的使用？
可他仍不死心，继续说道：“我柳家也有……”
“还请少爷不要逼问这件事了！”沈雨泽如同全身无力一般，忽然双膝而跪，向柳涯心磕头。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柳涯心讲话，这是明显的不敬，可他必须这么做。
“就算真的判断出来了，也不是我这个等级的人能够知道的！”
“先不说在下并不知道，即使知道，在下也不能说，这已经是沈家的最高级机密了！”
年龄而已，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柳涯心又想使坏了。
“那刚才你不说？”柳涯心佯装怒目圆瞪。
“是您打断了在下的话。”沈雨泽的样子显得有些委屈。
柳涯心反倒被这副样子气笑了，只好说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称呼她？”
“直呼其名就好，直呼其名就好。”沈雨泽嘟囔着，站起身来，抬脚再次往山上走去。
云雾缭绕的山上，这青石阶梯都有些湿润，沈雨泽站起来，长衣下摆的颜色已经变深许多。
“好吧！”柳涯心点点头。
……
“柳少爷走时，可带走一些明晦山特有的灰茶叶。”在一番沉默之后，终是沈雨泽先开了口。
“哦？那没有明晦山的山泉水，岂不是美中不足？”柳涯心也逐渐学会了接话。
沈雨泽哈哈大笑，拱手说道：“柳少爷，我曾听家主说‘柳家尽是一些不解风情之辈！’，可今日看来，也不尽然。”
“哈哈哈，你这可是在质疑你们家主的话啊！”柳涯心也以大笑回应。
“我相信柳少爷定不会通报给家主的，柳少爷可不屑于与我等置气。”沈雨泽的语气中尽显赞誉之词。
“那是！那是！”柳涯心以手掐腰，笑声在山间回荡。
“少爷，我们到了。”沈雨泽说道。
“哦？到哪了？”柳涯心下意识地接话道。
“到了轮回教派的传教之处，今天少爷算是来巧了，正值十天一次的传教日。”
这时柳涯心才注意到，此时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大型的平台，里面各式祭祀之物，一应俱全。
而碌碌行人也在争相坐在蒲团上，众人都往中间挤，期望能坐到最中央的位置。
沈雨泽的目光看向平台中央的高高主位，悄悄说道：“少爷，要不要来听听我们的法会？”
“算了算了！”柳涯心急忙摆摆手，在他印象中，这种法会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来说，一定是又臭又长。
“你们有什么负责日常铸造的地方吗？”柳涯心问道。
“不愧是制造为长的柳家，在下这就带您去！”沈雨泽赞道。
“哈哈，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看能不能帮些忙，总不能白来吧！”柳涯心笑着，又挠了挠头。
路上，柳涯心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似乎……还不错？
柳涯心觉得这里的信徒，确实比那些城外的流亡人、无姓人要好过一些。
至少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水喝，至于富裕的水，有些人用来泡茶，有些人用来熬药。
甚至有人用来浇养许多花花草草！
柳涯心十分惊讶，那可是山泉水啊！
大多以种植为生的家族都是依水而居，少有住在山上的。
这些专注于植物的家族，通常都不缺水。
但敢用纯净的山泉水浇灌植物的家族，至少也是大型家族！
因为这些种植家族也属于柳家管，所以柳涯心对这些还是懂的。
这里着实是一块宝地，柳涯心心想。
家族所处的位置，对自身的发展极其重要。
柳涯心敢打赌，即使是一个平庸的小型家族，只要盘踞在明晦山这处宝地安心发展，无人打扰，不出三千年，就会稳步发展成为大型家族！
可惜，天国这种宝地太少，且多为天国官方持有，是非卖品。
柳涯心忽然摇摇头，用双手拍拍自己的脸，不可这么想！
天国持有，就是郑家持有；郑家持有，就是柳家持有；柳家持有，制造一道则尽可收益！
应该是这样的！柳涯心暗自点头。
他必须提醒自己，身在柳家，就应为制造一道考虑。
柳涯心跟在沈雨泽后面，脚下是一条沿着山腰，硬生生开凿出的小山路，时有小石从头上滚下。
“沈雨泽，你们的铸堂都是干嘛用的？有什么特产吗？”
“铸堂？回柳少爷，我们的铸造一部并不大，连十人都不到，并不能单独成堂。”
沈雨泽一边说，一边眺望着远方的云雾缭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股忧郁的气质油然而生。
柳涯心不禁赞叹，不愧是引导天国美学的沈家，颜值太高了。
不过跟我家柳古沐还是差一点！
“柳少爷，我们到了，”沈雨泽停在一个石门旁，开门说道：“柳少爷，刚才忘说了，轮回教派的制造部，只管做一些祭祀用具，这不仅仅是柳家的事。”
柳涯心点点头，祭祀用具不仅是柳家的管辖范畴，唐家也会协助，谁让人家代代大祭司呢？
若只是柳唐二家还好，但沈家也会时不时地插一手。
这就让原本简单的祭祀变得极其复杂，不然祭祀的固定项目——圣力化作细雨的盛况也不会百年难遇了。
但柳涯心怎么感觉这个沈雨泽又在小看自己呢？
柳涯心进了昏暗的木屋，里面被黑暗笼罩，唯有几盏未被点亮的小灯。
“人呢？”柳涯心环视一圈，并未看到人迹。
嘴角一倔，显然他有些不满，因为他看到有些制造用具甚至落了灰。
沈雨泽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屋内光线全无，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并没有柳涯心那恶之源赋予的夜视力。
柳涯心双指一捻，轻轻弹出，几盏小灯霎时被点亮。
几盏小灯的中心，有一个铁壶，通体亮银，在灯光的照映下，更是显得晃眼。
沈雨泽往前正欲行走，只听得柳涯心一声大喝：“别动！”
沈雨泽瞬间僵直，一动不动。
“柳少爷，怎么了？”沈雨泽急忙问道。
“别碰那个壶！尤其是壶口！”柳涯心冷声道：“这里的人，都被吸进去了！”
“他们在壶里？”沈雨泽怎么也不肯相信，人会进到壶里。
可除了柳涯心，他还能信任谁？
在识物一道，天国没有人敢于挑战柳涯心。
柳涯心紧盯那个银壶，沉默一阵后忽然开口：“那些人，恐怕此时都在恶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