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能让林博士回去！”
巴黎萨克雷大学学术委员会中，正在进行着异常激烈的争吵，主席多米尼克坐在中间，有些无奈地看着两边的人，不知该如何劝说。
一边是数学研究院的瓦格纳等人，一边则是来自总统办公室的顾问迪恩·布拉德伯里，而刚才那句坚决不让林秋回去的话，就是他说出来的。
除此之外，在一旁还有来自法国驻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几个学者也坐在那里，只是他们并未表明过自己的意见，现在只是好奇地看着顾问迪恩，想知道他凭什么留下这位如今在数学界声名鹊起的数学天才。
“多米尼克先生，按照我们与林博士之间的约定，他在萨克雷大学进修一年任研究员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将他留下来。”
瓦格纳这一年和林秋来往频繁，两人相交莫逆，自然也早就成了好友。
如今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巴黎萨克雷大学自然不可能将林秋继续留在这里，更不要说林秋还为巴黎萨克雷大学赢来了这么多的荣誉，于情于理，萨克雷大学都只有对林秋礼遇的份，哪有强行留下的道理？
“瓦格纳先生，你可是数学研究院的负责人，对于这位林博士的能量到底有多少，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的吧？”
迪恩却再次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虽然我知道，他在巴黎萨克雷大学进修期间发表了霍奇猜想的证明论文，也给你们带来了足够大的荣誉和名声，可一旦这林博士离开，你们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所以无论从利益角度来说，还是从你们的位置来说，都应该让这个林博士留下，而不是放任他的离开！”
“这对萨克雷大学来说一个损失，对法兰西来说更是一个损失！”
迪恩说的异常坚定，他今天来到萨克雷大学，就是为了传达总统办公室的意见。
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林秋留下！
瓦格纳看着这个来自总统办公室的顾问，沉默片刻后直接问道：“顾问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家也都明白，可你告诉我们，我们凭什么留下他？”
“现在可不是二战时期，经济全球化，学术自由，没有哪个国家敢强行扣留一个学者，更何况还是一个世界着名的学者！”
瓦格纳沉声说道，“法国承担不起这种扣留学者的名声，顾文先生，你也一样承担不起。”
马克西姆也来旁听了，听完这话后，大咧咧地笑起来道：“迪恩先生，你也知道，我马克西姆是一个毛国人，但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如果法国敢强行扣留林博士这样的学者，我马克西姆马上就离开法国。”
“可别告诉我法国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强大，你怕是忘了，林博士背后也同样站着一个强大的国家！”
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一静。
迪恩眉头也紧皱起来，这个政治因素的确是他应该需要考虑的事情，因为今年年初的时候，奥朗德就去拜访了东方那个古老大国新任领导班子，再加上奥朗德总统又提出了经济外交的口号，旨在提振法国经济，兑现自己的竞选口号，那么交好如今已是世界工厂的东方大国就成了必选项。
在这样的背景下，法国要是敢强行扣留对方的学者，只怕的确不是他可以承担的事情。
思索片刻，迪恩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回道：“那你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挽留他嘛！例如终身荣誉教授？高薪聘任？或者说重点科研项目？我也会向总统提建议，给他足够多的头衔，甚至可以请西班牙王室和瑞典王室授予他爵士称号！”
听到迪恩的建议，瓦格纳不由得有些无语。
有时候这些顾问政客很聪明，但有时候又显得过于自信，如今的林秋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对方怕是还不清楚吧？
瓦格纳无奈回道：“迪恩先生，首先，早在林博士来进修时，我们就希望聘任他做教授了，好让他也带带我们巴黎萨克雷大学的学生，但是他拒绝了，表示只想学习交流数学，如果他想做终身荣誉教授，我们早就和他定了协约。”
“其次，林博士也是好几家公司的创立者，他身价有上百亿，恐怕不是缺钱的人，第三，您觉得法国能拿出怎样的重点科研项目吸引到他？和东方他的祖国相比，这些有吸引力吗？”
“……”
迪恩张张嘴，忽然意识到，好像是这么回事。
优秀的顶级人才哪里都缺，更何况像林秋这样，几乎以一己之力解决两个千禧年问题，完全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
这样的人，会缺项目？
见一直强调要留下林秋顾问迪恩终于沉默了，多米尼克松了口气，轻声道：“迪恩先生，总统办公室的意思我们都清楚了，但林博士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可能真的强行留下他。”
“所以既然不能强行留下他，为什么不能借着我们与他的关系，多多约定下学术交流的机会呢？而且我们也完全可以聘任林博士为客座教授，这样萨克雷大学和林博士之间也不会断了联系，他也会一直是我们法兰西的朋友，这不一样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迪恩皱着眉头，还是不肯松口的样子。
多米尼克无奈之下，只好看向一直坐在那里的米歇尔教授和斯考特先生。
斯考特微微一笑，出声道：“迪恩先生，您或许有所不知，林博士已经和我们签了协议，答应帮我们国际原子能机构进行核聚变高能等离子流体数学计算部分的研究，这项研究成果将只对夏国和我们法国提供，也是我们法国在核聚变方面做出巨大成果的机会。”
“我想这个信息您有必要向总统先生汇报一下，林博士同我们法兰西之间还是有着很深厚感情的。”
迪恩听到斯考特的话，眉头一挑道：“有这样的事情？为何没有向总统办公室汇报？”
斯考特笑道：“因为也是比较机密的事情，再加上林博士也是刚刚才和我们约定下来了，一些细节还在沟通，所以我们没有急着报告，但大致方向已经定下来了。”
法国和很多欧洲其他国家一样，都饱受能源短缺的痛苦，所以在这里核电厂非常发达。
然而基于核裂变建造起来的核电厂却有很多弊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核废料的处理，经过核反应后的核废料中蕴含大量的放射性元素，对人体有会造成巨大伤害，所以核电厂往往只能建在郊外，对相关核废料后处理要求也很高。
再加上虹国福岛核电站泄漏事件发生后，民众对于核电厂的抗议呼声很高，甚至为此法国政府不得不关闭了其中一些核电站，但由此带来的，就是本就短缺的能源压力更大了。
所以对于推动核聚变发电的动力，法国是很强的。
而如果林秋在核聚变研究方面愿意为法国提供一些帮助，那么似乎让他回国这件事倒也是有个说法了？
迪恩想着，看向斯考特沉声道：“后续有关林秋在核聚变方面的工作情况，请一起同步给我，我会向总统先生做专题汇报。”
看到迪恩不再提一定要留下林秋的事情，多米尼克等人也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霍奇猜想的论文一经发表，就在国际上产生了巨大的反响，林秋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解决两个千禧年问题，这样的成就足够将其推上数学界的神坛。
所以无论如何，巴黎萨克雷大学都不愿意和这样的学者交恶，更何况林秋和他们的私交都很不错！
“或许再过几年，国际数学家大会，就要去夏国开了。”
多米尼克先生笑着说道，心中也感触颇多。
学了一段时间的中文，终于有能用上的地方了！
……
……
林秋自然也知道萨克雷大学这一次学术委员会讨论的事情，但他很清楚，法国留不下自己，他终究还是要回到祖国，回到那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去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约定也是他早就想好的，对于NS方程的理解和数学计算，全世界没人能比得上他，那么利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对高温高压下的核聚变等离子流体的研究，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一点林秋并不避讳，但他和斯考特先生等人强调过，他只做数学方面的计算，并不会涉及实际物理学方面的研究。
这当然是林秋的私心所在，整套核聚变建设的方案就在他脑子里，而他将计算部分的内容给法国，只是为了能获得法国在核聚变方面研究的数据而已。
但核聚变涉及到的难题又何止一个等离子流体的控制？
只做数学部分的研究，可以推动核聚变的研究，但也只是小小的推动，却可以换来法国在核聚变研究方面珍贵的数据，这是非常值得的。
再加上在此过程中，林秋也有机会结识更多国际核聚变方面的人才，这些人才如果能挖回夏国，那又是很大的贡献。
所以林秋答应了斯考特先生等人的邀约，当然做相关的计算研究，他就不需要继续呆在欧洲了，这样也是林秋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等回国后，林秋就会正式开始对核聚变整体工程的研究和建设计划，那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出国了。
所以这一次回国，林秋准备将欧洲的很多事情收收尾。
首先当然是一些学术讲座交流方面的事情，一般学校的邀请，林秋当然都是拒绝了，但像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邀请，林秋还是去了一趟，针对霍奇猜想作了一番现场演讲和讨论。
当然在讲座上，林秋也提到了自己在黎曼猜想方面的进度，在巴黎萨克雷大学进修的后半段时间，他虽然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也去虹国解救了伯父苏畅，但对于黎曼猜想的研究，他并没有就放下。
只不过这个猜想对于林秋来说是一个完全崭新的领域，虽然也做了一些工作，但也称不上阶段性成果，所以林秋也只是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研究进度。
但这个研究进度，也足够让在场的很多数学学者觉得不虚此行了，很多林秋在研究过程中的思路是值得很多数学学者去认真钻研的。
除了学术讲座交流的事情外，就是和欧洲不少好朋友最后聚会告别了。
这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格罗腾迪克先生。
然而这一次，林秋等到的却是夏尔女士的回复，这位在晚年陪伴格罗腾迪克先生的女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多了几分浓重的忧伤，也让林秋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亚历山大说，数学是人类唯一的真理之光，希望林博士你能好好对待他留给你的东西，矢志不渝地追寻下去。”她说道，“他觉得很幸运，可以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看到一个同样在数学方面愿意付出一切的人。”
林秋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夏尔女士，亚历山大的身体状况还好么？我想……”
“不用了，格罗腾迪克先生说，最后的时间里，他希望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这样在最后的时刻，他可以和数学共赴天堂。”
和夏尔女士通完电话后，林秋心中是唏嘘不已。
这位统治了数学将近二十年的数学界教皇，终于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但林秋尊重对方的选择。
有些告别需要面对面，有些告别只在心里，在另一片世界。
最后和瓦格纳先生、马克西姆教授等人在巴黎萨克雷大学参加完欢送晚宴后，林秋也被授予了萨克雷大学进修结束的毕业证书，并成为了巴黎萨克雷大学的客座教授。
林秋答应多米尼克先生，之后他如果在夏国做教授，可以接受来自巴黎萨克雷大学学生到夏国来向他学习数学，大家彼此的友谊将一直延续下去。
而美好的时光终将结束。
就在夏国农历新年的前一天，林秋带着苏烟云乘坐飞机回到了夏国京城。
一封来自中海国院的信也由专人，送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