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她手里的时候，萧妍还恶狠狠的嘱咐，“你最好能一举拿下这个角色，要是拿不下，我也让你尝尝，被扫帚撵是什么滋味。”
时妩神色认真，磨墨的手腕高高悬起，砚台里的清水逐渐染上墨色。
一开始，只是轻轻研磨。
墨色渐浓，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手腕一带，墨汁从砚台里飞溅出来，在宣纸上洒落点点墨渍。
“宣纸毁了……”
“啧，我还以为她真有点东西，果然是现学现卖，整劈叉了吧。”
若有似无的议论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时妩充耳不闻，放好墨条，她执笔蘸墨，在宣纸上挥洒而下。
流畅的线条在墨点下蜿蜒，构筑起热闹繁华的京都虹桥，最后一笔落定，时妩轻舒一口气，将宣纸轻轻揭起，展示给众人。
狐狸眸清澈如水，台词咬字清晰，“臣女献上的，是这幅虹桥盛景。”
“西潭海晏河清，全仰赖陛下英明神武。臣女觉得，这一幕繁华安稳，是陛下最想要的礼物。”
副导演下意识站了起来。
时妩作画时间不长，这画却精妙而完整。
长长的虹桥上热闹非凡，挑着担的小贩，携手看花灯的璧人，抱着吃糖葫芦孩童的一家三口，支着台子的说书人。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天际，那一开始喷溅在宣纸上的星星点点墨渍，巧妙地化为夜空盛开的烟花。
台词太少，看不出演技如何。
但是，就冲时妩的画技和容貌，演女六真是委屈了！
“导演怎么才让你试女六。”
副导演眼睛都在冒光，手中剧本翻得哗哗响，“女四的人设也是世家小姐，戏份也多。要不你试一试，我看看效果。”
嗯？可以试别的？
时妩犹豫一下，手指伸出，“我想试那个。”
她指着的，是制片人负责的那组试镜。
这会在试镜的女演员，手里握着一杆红缨枪，枪尾拖地。
一声轻喝，女演员腾空而起打了个横，红缨枪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停停停！”
制片人暴躁的声音响起，“耍花枪会不会？不会也起码把武器拿稳，假把式得做出来吧！”
“北影学的东西被狗吃了？这么软绵绵，演什么女将军，去演娇小姐人家都不要你！”
那女演员气得蹲在地上，扒着膝盖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能不能演，不能演滚蛋。”
制片人没好气说了两句，回头就看时妩莲步轻移，俯身拾起红缨枪。
“你干什……”
制片人呵斥的语调还含在口中。
就见时妩手指轻巧一勾一转，百炼花纹钢打制的红缨枪，在她手里转了个圈，简简单单，跟玩儿似的。
这玩意六斤重啊！
制片人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三两步冲过来，看时妩的表情，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你是来试镜的？我这边资料上没你啊！”
试镜的角色很多，他和副导演分别负责一部分，副导演那边试文戏演员，他试武戏。
外貌这么出色的，他肯定看一眼就记住了。
就比如刚才那个，是这批武戏试镜演员长得最出挑的，还是关系户。
学历看着打眼，只可惜武戏烂得吓人，枪都提不起来。
“你悠着点，这是谢导说的，那个适合女六的演员。”
副导演跟了过来，“她想试试女五的戏，先看看呗。”
这部戏里，女五和女六戏份不多，但都是关键人物，还都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但女五是铁血无情的女将军。
温柔书卷气的美女好找，武打戏厉害的大美女可不好找。
制片人一听，眼里又多了丝忐忑，“女五可不是花把势。这个角色的试镜，是一段在战场孤掌难鸣的厮杀武打戏，你确定能演？”
时妩抚枪的手指一顿。
“可以。”
时妩要求空出场地，副导演和制片让无关人员退出去。
还没试完镜的演员聚集在门口，吵吵嚷嚷。
“什么玩意，她试个女五的戏份还要清场？”
“这架势，不会是走后门来的吧？她那张狐媚子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谁说不是呢，看副导演和制片的殷勤样，指不定是导演的……啧。”
门外的议论声太大，隔壁房间里，盛初熠皱起眉，看了眼谢导。
今天试镜，谢导把他请了过来。
盛初熠五官深邃立体，标准大荧幕脸，从出道到成名作，都是叫好又叫座的电影。
各家的电视剧本子没少给他递过，大都被婉拒了，只有盛影出品的电视剧，能请到盛初熠特别出演。
女一是齐思雨，如果男一能定下盛初熠，光是盛影娱乐一哥一姐名号，就足够炒一波剧的热度了。
谢导刚关起门聊个话头，听见门外乱七八糟的谣言，有点绷不住，“什么女五，跟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来试镜女五的都有谁？我看看是谁这么大排场。”
试镜室在隔壁，两间房本来就是套间，只是用活动墙隔开。
谢导起身，将中间的屏风墙拉开一扇，沉重铿锵的金属擦碰声撞入两人耳中。
试镜室中间，立着一道嫩绿的少女身影。
梳着优雅的发髻，穿得温柔又精致，明明是端庄女子的打扮，脚上却脱了绣鞋，手腕绑的米色布条，好像是从裙摆撕下来的。
纤纤细手紧紧攥着枪身，将红缨枪挥得赫赫生风，决绝的破空声震得人心悸。
眼神坚毅冰冷，背脊微微躬起紧绷的弧度。
一个人，拼出了一个军队的气势，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豁出去的狠厉。
仿佛她真的是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没有同伴孤身一人的战士，不愿屈服，只有战死。
她的衣着，让这一幕显得割裂，违和。
却令人移不开眼。
“我的天……”
谢导激动成尖叫鸡，“这个演技，她就是吕相宜！副导！副导！把人给我定了！让她演女五！”
谢导的声音突兀出现，把看呆了的副导和制片吓得一激灵。
时妩倚着枪喘气，听见陌生的声音，她转过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