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莎晚宴的性质，算是娱乐圈和时尚圈的牌面，所以蹲守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特别多。
Save和时妩是情人关系的热搜很快冲到了前三，连不少路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盛初熠和时妩刚入场，就接到了楚斯年的消息。
“你俩可真行，前头刚亮相，后脚这热搜就上去了，时尚圈那帮女人嫉妒疯了，对于你这个穿了超季高定的新人也杜撰得出这种污蔑。”
“Save让齐思雨穿超季高定的时候，都没有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今天晚上的宴会，齐思雨也出席了。
盛初熠在和楚斯年商量热搜的事情，时妩站在他身边，看见齐思雨在一张高脚圆桌前朝她招手，“时妩，这里！”
齐思雨今天穿得随意，一条夏威夷风情裸背长裙，脚上穿着细细的水晶高跟鞋，手里的香槟对时妩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衣服真不错，Save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她的目光在时妩身上流连了一会，“和盛影帝一起穿Save的超季，以后你在时尚圈的资源就不用再愁了。”
“谢谢。”
时妩想起刚才听见楚斯年手机里传出的话，眸光微闪，“我听说你也穿过Save的高定。你认识她吗？”
齐思雨放下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肯定是公司里的人提起吧？”
齐思雨掂了掂自己的肩带，语调漫不经心。
她长得清爽干净，神情有一股韧意，少女的容貌，御姐的嗓音，整个人慵懒又遗世独立，气场十足。
“Save是盛初熠的小妹妹，我和盛家以前是邻居。”
齐思雨淡淡开口，“小时候调皮爬墙，翻进盛家的庭院，就和Save认识了。”
她和盛陆离相差七岁。
小时候的她比猴子都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翻墙更是家常便饭。
盛家那苏氏园林般的老宅围墙不是那么好翻，有一回她失了手，整个人倒栽进茶树林里，脸上划得一片狼藉，还被卡住不能动。
她瘪瘪嘴要哭，就感觉一双小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把她拉了出来。
那年她十岁，盛陆离才三岁。
小豆丁般的人儿不过到她腰间，齐思雨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她被茶树划了满脸细微的小伤痕，不甚在意地用手一抹，正要问盛陆离是谁，却看她面色发白，捂着心脏一屁股坐在地上。
齐思雨吓坏了，一把抱起盛陆离。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带着她就翻回了自个家去。
然后齐思雨吃了人生中最毒的一顿混合双打。
齐家一共就齐思雨这么个独苗苗，皮实得很，是没有家庭医生这种东西的。
齐爸爸看见她从隔壁偷来的小豆丁脸都憋成了青紫，差点没吓得给她宰了。
火急火燎通知盛家来领人，又捏着她的耳朵去盛家负荆请罪。
好在盛陆离的父母，盛徵宋和苏轻云，都没有怪罪她。
盛陆离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替她遮掩，说是自己走到围墙边的时候，正好身体不舒服，才让坐在墙头上的她帮忙喊人。
双方家长深信不疑，齐思雨摇身一变，从涉嫌拐带变成了救命英雄。
盛夫人温柔地告诉她，没事就多来盛家找盛陆离玩。
齐思雨当时很震惊。
我靠，这么点大的小豆丁，就会骗人了，还有模有样的，大人们都信她！
盛陆离身体太弱，心脏又不好。
走一段路就容易喘，有些什么大动作牵连心脏，就会不舒服。
意识到盛陆离是为了拽她才心脏发病，齐思雨顿时就愧疚了。
她对她上了心。
爹怒妈怨到处闯祸的日子戛然而止，齐思雨对盛陆离充满好奇，三天两头往盛家跑。
盛陆离很安静，更多时候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她不能常出门，只能看着窗外的一方天地发呆。
“思雨姐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盛陆离声音稚嫩，语气却比她这个大七岁的姐姐还成熟，“这里有高楼大厦，有车水马龙，有很多瑰丽壮观的盛景……可我只从电视上窥见过一角。”
齐思雨哑然看她，“坐飞机就可以看见了，你们家很有钱，可以让你爸爸妈妈包机带你去看。”
对于她的提议，盛陆离只是笑一笑。
那个时候，坐飞机对她来说，是心脏承受不了的重压。
齐思雨后来才知道。
盛陆离不能出远门，齐思雨却是个坐不住的，缠着她妈买了相机，每天大摇大摆出门，咔嚓咔嚓到处乱拍一通，然后去盛家献宝似的给盛陆离看。
她什么都拍，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栖息的蝴蝶，夕阳西沉的晚霞，夏夜里躲在角落的萤火虫，傍晚行色匆匆归家的路人。
鲜艳的色彩在小小的16:9屏幕里拼接，盛陆离每次都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有一天，盛陆离对她说：想学画画。
那个时候，盛陆离的身体状况也有了些好转，可以偶尔出门。
齐思雨很开心，她用自己十二岁生日的愿望换来画画用的平板，扭头送给了盛陆离。
盛陆离上手很快。
五岁的人儿绘画天赋极高，齐思雨带她逛遍了整个盛家和齐家的角落，又游览了穗城所有景点。
平板里存储画好的画，一开始都是山川，流水，绿树，鲜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笔下的画从水墨般的黑白，变成彩色。
深夜里天边高悬的一轮明月，晨光熹微时海岸线和天际交汇的那抹橘红。
榕缘寺门口采摘露水的小僧，清晨四点在大马路上扫地的环卫工。
直到齐思雨十八岁考了驾照，第一件事情，是带盛陆离自驾游。
她们去了遥远的西宁，茶卡盐湖，“天空之境”。
水天一色的盐湖一望无际，她们赤足穿着鞋套，厚重的颗粒感透过橡胶鞋套摩挲脚心。
夜晚的星空璀璨，她们站在盐湖中间，仿佛被星星包围其中。
狮子座流星雨如约而至，盛陆离双手合十许愿，等到她睁开眼睛，齐思雨正倾身看着她，眼底的明亮比星星更甚，“你许了什么愿望？”
盛陆离语调柔软，“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最后一颗流星落下的时候，齐思雨倾身吻了她。
这个吻是她们的秘密。
盛陆离默许了齐思雨的靠近。
随着年纪增长，齐思雨越发成熟。
她选了穗城的大学，考进摄影系，穗城大学距离齐家三十公里，她每天坚持地铁来回，只为了能和盛陆离有那么短暂片刻的相处。
盛陆离早熟且睿智。
即便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她也自己学完了到高中的所有课程。
大二开始，齐思雨悄悄带着盛陆离一起上课。
这样的日子简单却充实，一晃到了大四上学期，某节专业课结束，老师前脚刚走，班长在一众起哄声中站到了盛陆离的面前。
“这位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
那位班长结结巴巴，盯着盛陆离的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倾慕，“请，请问，你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
二十二岁的齐思雨看一眼他，再看看身边十五岁的盛陆离。
盛陆离确实美丽，是那种娇柔纯真，似梨花含蓄清雅的美。
她第一次跟着齐思雨来上课，就引起过轰动，校园论坛上都在问，她到底是哪个院系的系花。
没有人扒得出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和摄影系的系花齐思雨每日同进同出。
男孩子们找不到她的来头，一开始都抱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态度。
盛陆离也不太注意除了亲近的人以外的事物，只偶尔会诧异，为何大课时周围的同学总格外多。
就这样过了两年，盛陆离和齐思雨身边都没有男孩子，渐渐便有人动了心思。
齐思雨开始会在盛陆离注意不到的时候，将她们固定坐的位置清理一遍，把桌肚里厚厚一叠情书毫不留情丢进垃圾桶。
也会在有人递来倾慕的眼神时冷冷回瞪，让对方望而却步。
但防来防去，防不过当面表白。
齐思雨人气炸了，心态崩了，双手抱臂垂着眼睛生闷气。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
耳边是盛陆离娇柔温和的语调，她抱着自己的平板，轻轻拉一把齐思雨，“思雨，我们回家。”
软绵绵的小手跑进她的手心，齐思雨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剧烈震颤。
心动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息。
终于，到了齐思雨的毕业典礼。
盛陆离陪着她上了三年的课，可她到底不是穗城大学的学生。
齐思雨多租了一套学士服，偷偷把盛家父母也请了过来。
在双方父母注视下，齐思雨为盛陆离套上学士服，粉色领口衬得她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她们的头挨得很近，仿佛穿着情侣装的恋人，在相机里留下灿烂如向日葵盛放的笑容。
那是齐思雨记忆里最后温暖的回忆。
时妩静静听她说完，“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有耳闻。”
慈善晚宴上有不少固定的拍摄位置，齐思雨脸上带着无死角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盛陆离过完十五岁生日后，身体状况开始急剧恶化。”
“国内权威教授都说她活不过十七岁，过了没多久，盛叔叔和盛阿姨把她送到了国外医院。”
“我飞去意大利很多回，可是她不肯再见我。”
出国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切断了她和她之间所有的联系。
盛陆离足够心狠，说不见她便真的不见。
她求爷爷告奶奶得来那不勒斯的医院地址，在IcU前蹲了三天没合眼。
换来的是金发碧眼的小护士一句：“抱歉，患者希望您不要再来，请您离开。”
齐思雨看着盛陆离从不及腰间的小豆丁一路长成可以并肩而行的大姑娘，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想法。
——她怕自己死了，害她走不出来。
盛陆离的病房靠海，她不愿见她，齐思雨就在医院外的海滩搞事。
她定制了好多烟花，在寒风呼啸的夜晚一颗接一颗燃放。
她会把海滩边所有的枯枝垒成盛陆离和她的名字，浇上汽油燃烧整整一夜。
干这些事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死死盯着那间病房的落地百叶窗，想着它什么时候会打开。
可是从来没有，盛陆离的心好像刀枪不入。
无数的语音条和照片发过去如同石沉大海，IcU前的蹲守永远会被护士请离，直到盛奶奶看不下去，劝她回国。
“思雨啊，六六就想看见你过得好好的，这样她也开心。”
因为这句话，齐思雨转头扎进娱乐圈。
只要她站得足够高，盛陆离一定能看到她。
“这些年，我几乎扎在古代戏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思雨眼眸低垂，“年少的时候，她很喜欢看古代剧。”
“那时候的剧多是宫闱争斗，有一回我陪她看，她看得新奇，却告诉我，真正的古代并不这么勾心斗角，也会有情深不寿的皇帝，和征战沙场的巾帼贵妃。”
时妩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她说，比起后宫争斗，她更想看见那些偏安一隅不为人知的美好故事。”
齐思雨笑了笑，“我这些年接的都是这样的戏。”
“我想，只要我拍得够多，她在意大利看国内的新闻，总能瞧见我的身影吧？”
实际上，盛陆离也确实看得见。
齐思雨勇闯娱乐圈的时候，没有借盛家的势，好不容易拍戏拍出了名堂，可时尚资源跟不上，被国内不少媒体嘲。
就是那个时候，新秀设计师Save横空出世，将自己设计的第一套女士高定给了她。
她设计风格横跨山川湖海，齐思雨看到作品的瞬间就认了出来。
加上Save初期设计的男士高定都是盛初熠首穿，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盛陆离不愿见她，也不愿给她任何信息。
她只能在每一次和盛家人的见面中旁敲侧击。
如今她时尚资源好起来，盛陆离也不再给她设计高定了。
齐思雨看着时妩身上华彩流光的撞色设计，眼底露出艳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