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徐来的午后，徐雨溪推着刚睡完下午觉的龙凤胎，沿着两旁种满菠萝蜜的村道，往之前和苏云谷去过的河边走。
“彭彭、其其，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抬头往上看，长长的一排过去，都是一样的树对不对？
这种树的名字，叫菠萝蜜。大大个、长了好多刺的，就是它的果子了，超级好吃。在我们五禾市，它也叫做大树菠萝哦。”
说来搞笑，她也是后来听到爸爸妈妈说起，才知道原来五禾市不少地方也种着菠萝蜜，而且种植历史已经有足足上千年。
说不定，岛上的菠萝蜜，还是从五禾市传过来的呢。
可惜上水大队附近并没有种植，徐雨溪只从同学嘴里听说过大树菠萝这个名字，既没见过，更没吃过，所以才不知道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我听外公说，以前只要到了农历二月南海神生日的时候，就会在波罗庙举办一场很大型的庙会来庆祝波罗诞，大把好吃、好玩的东西。
只不过，从很多年以前，这个庙会就因为打仗的原因停办了。就连外公，也只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太公、太婆去凑过几次热闹而已。”
两个小家伙一脸迷茫，大概率是有听没有懂，但还是很配合地“哇喔”了几声，让她颇有成就感。
“波罗庙现在肯定已经被拆了，不过里面的树应该没被砍掉，下次回老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去看一看。
而且，等到你们长大以后，说不定波罗诞又会恢复了。到时候，就由你们带我和爸爸去玩啦！”
就眼下这个形势来说，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人嘛，总是要对未来充满希望，日子才有盼头。
“你们两个，长大以后肯不肯带我和爸爸出去玩？肯的话，就点点头！”
她停下车子，凑到两个小家伙中间，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动作。
其其大概是以为妈妈在跟自己玩游戏，乐呵呵地拼命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弯月牙。
彭彭有样学样，也跟着妈妈和妹妹一起，小鸡啄米似的，将脑袋上上下下点个不停，嘴里还啊啊啊地一直叫着。
“好，你们的诚意妈妈收到了。不用再点头了，当心等下把自己给点晕哦。”
徐雨溪扶了扶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回想了下刚才母子三人凑在一起拼命点头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幸好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不然要是让他们看见了，肯定会觉得我们娘仨都不太聪明。”
她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又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
一年多没过来，沿路的风景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她顺着山脚下被拓宽的土路，如同当初的苏云谷一样，指着山上的果树，给两个宝宝做介绍：
那边看起来长得差不多的一大片，其实是两种树。
树皮看起来又老又粗还裂开的，是龙眼。树皮灰白色，看起来比较光滑的，是荔枝。
它们都在夏天结果，现在已经过季了，所以只能看到叶子。
……
右边挂着黄绿色果子的，就是你们爱吃的芒果。
矮的果子都被人摘光了，剩下的都在很高的地方，大家都摘不到，就归小鸟吃啦。
你们如果想要，等下我们散步完回去，赵伯伯家后面还有一棵，可以摘来吃。
……
现在闻到的又香又臭的味道，来自于前面那颗番石榴树。
因为熟了以后味道有点像鸡屎味，所以还有个土土的名字——鸡屎果。
别看它名字不好听，其实味道又香又甜，果肉软软绵绵的，可好吃了。
“乖乖在这里等着，妈妈去摘几颗给你们尝一尝啊！”
徐雨溪将小儿车停在树下，又找了块带叉的树枝帮忙勾着，几经尝试，终于摘到了三颗。
顺手在衣服擦一擦，啃掉两头不能吃的部分，母子三人一人一颗果子，高高兴兴地边吃、边说、边走。
经过像士兵般列成排的山柚树，再走过遇见黄猄的矮树丛，又拐过两道弯，嬉笑、说话声便越来越近了。
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处时，她还特意在那里歇了一会儿。
带着两个孩子尽情感受河风加山风的吹拂，让它们带走满身的热气以后，这才向小河边进军。
适龄的儿童大多在学校上课，大人和无书可读的少年们在田地里挣工分，在河边纳凉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子。
刚才顾着跟孩子上自然课，没留神听其他声音。
徐雨溪推着彭彭和其其走到近前时，才发现婆婆、婶婶们讨论着的话题，正是刚走不久的台风。
在岛上待了快三年，三不五时就会跟附近的渔民打交道。
加上特意学习过，对于本地方言，她如今已经能听懂六七成，自己也能半生不熟地和人对话。
关于这场台风的具体情况，在驻地时，她和姜云等人其实也讨论过好几次，但因为山长水远、信息不通畅，只能靠猜。
现在，听她们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亲身经历的样子，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他们都说，这场台风的风力足足有十六七级，所以才搞得大家那么惨！”
“就是咯，十二级哪里会有这么严重。我听人讲，有个光着上身的年轻人，在坑里躲了几个小时风，被救出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成沙皮了，说是风把沙子都吹进了他皮肤里，真是遭大难了。”
“那他好歹还有个坑躲着，没被风带着在天上飞，保住一条命。好多地方都是整间屋子被刮走，连工厂的大烟囱都被吹塌了。”
“台风就是在我亲家的亲家那里登陆的，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垮了，好在人跑得快，没出事。她邻居全家都被埋在屋子下，从老到小，一个都没逃出来。
他们整个公社，足足近九成的房屋，不是被吹塌了，就是被掀顶了。大家都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缩在路边，吹着风、淋着雨。好多人只穿个裤衩子，冻得不得了。”
“哎哟，这种情况下，就算没受伤，老的小的肯定也扛不住，要不了多久就会生病的。”
“生病也只能硬扛。你没听说吗，医院都塌了！就算有医生，也没有药，好多本来能救活的人，最后都走了。医院门口，堆满了棺木哦！”
徐雨溪听着听着，脸都白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她知道台风登陆的地方情况肯定不乐观，却根本没有料到，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果然，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呵，和蝼蚁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