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吃了两条烤肠，一碗冰粉，若干小蛋糕后，又晃晃悠悠地来到伍翔的摊子上。
伍翔看到她就头痛。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他苦着一张脸，喊道。
江凌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冲他伸出手，指了指他摊位上的饮品单：“来一杯奶香茉莉。”
说着，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这个是慈善义卖，她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免费卡蹭喝。
付完款，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等待。
她的旁边坐着伍翔的弟弟伍飞。
这孩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看得认真。
江凌啧啧称奇。
她初中时认识伍翔，他俩都是属于学习困难的那一部分。
从没有认真地看过一本书。
超过一百字都不愿意看。
“伍翔，你弟是亲的？和你同父同母？这认真看书的样子不像啊。”
伍翔白她一眼。
伍飞听见她的声音，从书里抬起头来。
“你好。”
少年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沉稳。
面容和伍翔有两三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
江凌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熟稔地同自己打招呼。
就，还挺自然的。
没有一般小孩子的扭捏和怕生，或者桀骜不驯。
“呃，你好。我是江凌。”她说。
“我知道。”伍飞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波动，“我是听着你的名字长大的。”
“嗯？”江凌呆滞地看向伍翔，“不至于吧小伍子，你天天在家说我坏话？”
气得伍翔伸手就要打他弟。
伍飞冷冷地看着他的巴掌，眼镜后寒芒一闪：“你敢打我？”
伍翔滞了滞。
他不敢。
听说他们伍家六代才出伍飞这么一个学霸，平时考试从没有下过年级前五名。
他这巴掌要是打下去，回家分分钟就被人给劈了。
江凌好奇心上来，拉着伍飞追问道：“你哥都在家说我什么啊？”
伍飞叹了口气：“这里是学校，我不想说任何违反《中学生行为守则》的词语。”
“懂了。”她说。
“不过，我哥在职高时，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不再提你的名字了。”伍飞补充道，“一次都没有。”
两人俱是沉默。
江凌挠了挠头。
脑袋有点痒。
回忆又开始长出来了。
江凌和伍翔，初中上的是同一个学校。
当年她在城东中学上学的时候，伍翔是学校里的一霸。
江凌不学习，也不惹事。
伍翔不学习，却不少惹事。
作为教室里最安静的那一个，江凌除了上体育课时醒着，其他时间基本都是睡着的。
平时，她也没什么交际需求。
班里的同学她基本不打交道。
就连认识伍翔，都是很偶然的一件小事。
那天好像是个课间，她正睡得香。
朦胧间，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
她睁开眼睛，向尖叫声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个女生正吓得浑身发抖，缩在教室角落里高声尖叫。
周围的同学，也四散奔逃，大家的目光全部都落在那女生的课桌上。
“哈哈哈！老子投的准不准？服不服？是不是百发百中？”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正嚣张地大笑着，一手指着女生的课桌。
江凌看着面生，不是他们班的。
班里的同学们看着那大笑的男生，脸上都现出愤怒的表情，却没有一个敢说话。
江凌好奇心大起，走近那女生的座位，瞧了瞧。
课桌的桌面上，躺着一只死老鼠。
老鼠不大，像是幼崽。
瓜子和尾巴都还是粉红色，皮毛颜色偏浅。
老鼠身下还有一张纸巾。
看样子应该是那男生用一张纸巾包着扔过来的。
不是能吃的鼠类。
江凌也就不觉得可惜了。
她用目光判断了一下距离。
女生的课桌在教室的前排，离教室前门极近。
实话说，从教室门口扔到这个位置，难度根本不大好嘛？
用得着这么得意？
换她也行。
嗖——
练散打的时候，教练常常夸她。
“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出拳的速度可是不得了啊。”
同龄的孩子里，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快。
出手时让对手看不清招式和出手的角度，就赢了先机。
当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时候，被纸巾包着的小老鼠已经正正好好被扔进了那男生的嘴里。
全班愕然。
江凌也愕然。
这个结果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她是冲着那男生的头扔过去的，当时男生正偏头对着旁边的同学大笑。
按她的判断，应该扔在脸上。
但是，谁成想那男生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猛地转过脸来。
嘴还保持着大笑的形状。
这情况就仿佛，一脚射门球谝了，奔着球框去的，结果球门自己长腿跑过来接了个正着。
江凌愣愣地站在当场，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学，你不仅投得准，接得更准。你说得对，你果然是百发百中。”
她说着，甚至还冲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那男生火烧屁股似地冲到洗手间呕吐去了，只留下一个背影，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赞美。
这是她来到这个学校之后，第一次夸奖别人。
没听到的话，实在可惜。
班里的同学都傻了。
然后又疯了。
笑疯了。
那原本缩到教室角落吓成一团的女生也被这突然的逆转震惊了。
她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江凌的身边。
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谢谢？
说你做的对？
嗫嚅了半天，挤出了一句：“你今天作业没交。”
江凌默默地看她一眼：“昂，所以呢？”
女生压低声音：“我可以把作业借你抄。”
“谢谢，但是没必要，我懒得抄。”
她说完这句，转头回自己的座位继续睡。
抄作业这种事，是那些浮动在及格线上的学生才干的事。
摆烂，但是又不彻底摆烂，还想给老师和家长演出一种虚假的努力表象。
她不同。
她是彻底摆烂的。
不会演。
而这个要借她作业抄的女生，是他们班学习委员，叫苏卿卿。
当江凌再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