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在书妤的意料之外。
“师尊？”
君衍之别过脸，那点莫名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掉眼泪。
他平静回答道：“眼睛进沙子了。”
书妤失笑，朝着他走了过去。
她的视角，可以看见君衍之脸上那条明显的泪痕。
他只掉了一滴眼泪，却让人没由来得心软。
“是因为弟子没有送师尊剑穗么？”
猝不及防被戳中心思，君衍之抬眸，她的眼中夹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莫名懊恼，君衍之淡声道：“不是，只是刚刚起风……”
银白色的剑穗在半空中晃荡，纯净的色泽和那一轮明月相得益彰。
她说：“弟子自然不会忘了师尊。”
“师尊的剑穗，是我第一个编的。”
心像是琴弦被拨了下，君衍之抿唇，微红的耳廓让他身上的雪莲般不可亵玩的气质散了些。
他把自己的本命剑祭出来，是一把通身洁白的长剑，和他本身的形象极为相似。
素净的，孤傲的，不可染指的。
哦，还要加一条，爱哭的。
书妤接过他的剑，问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无欲。”
她愣了下，倒是符合他的形象。
剑穗挂上，君衍之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下，漂亮的像是融雪花瓣。
“师尊喜欢？”
“嗯。”
君衍之又细细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无欲收了回去。“碧炎秘境还有几日开放，秘境之中妖兽守着的那株雪玉骨生能治愈仰朋失智。”
“你可愿去？”
仰朋一直傻着也不是办法，若是拿到这种仙草，将他的失智治好，日后她也好刷好感。
于是书妤拱手：“弟子愿意。”
君衍之静静地打量着她，半晌伸手示意她过来。
等她靠近，君衍之把一块紫玉系在她的腰间。
“这是护神玉，若是你遇到危险，它可救你一命。”
书妤低着头，他们靠得近，君衍之还坐着，她站着。只要她微微伸手，就可以把他拢到怀里。
君衍之还在专心打着结，他的神识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察觉到。譬如现在，她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他就能察觉到。
手指上的动作微滞，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书妤视线下，君衍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伸到半空的手停住，一秒后，她要往回收。
提前预知她的想法，君衍之单手绕到她的腰后，把她拉近。
他仰头，浅眸氤氲着光晕，他慢慢道：“一路小心。”
君衍之是长者，却以下位者的身份从下往上仰视她，他的眼神平静，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书妤心念一动，手指插进他发间，弯下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他的眉心有一道银白色的道纹，书妤第一眼见到就觉得漂亮。
“师尊等我回来。”
她的吻很轻，君衍之恍惚之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下意识伸手，眉心的道纹发着烫。
沉寂已久的心脏剧烈跳动。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想。
*
书妤原先打算自己去碧炎秘境，速战速决，也没伸张。
刚踏出房门，又瞧见夭枝昀半倚在树下，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
“阿妤这是去哪？”
“碧炎秘境。”
夭枝昀似乎并不惊讶，走上来没骨头似得贴着她，“我也要去。”
书妤闻到他身上胭脂水粉的味道，估摸着又从花楼里刚出来。她不喜这味道，鼻子皱起。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夭枝昀掐了个诀，沾惹的味道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问：“狐主跟着去做什么？”
“啪”得一声，绫绢扇打开，扇柄末端的红色剑穗晃了晃，扇子遮住嘴巴，夭枝昀弯着眼，“自然是去保护我们阿妤。”
如此书妤也没再说什么，正放出方舟，腰上的传音铃就响了。
是斯郁。
斯郁：“我在随星极门前，你要和我出去玩吗？”
夭枝昀上扬的唇角耷拉下去。
半晌。
眼眸眯起，夭枝昀不满极了，“阿妤，你带上他做甚？他只会拖后腿。”
斯郁坐在书妤的右手边，闻言朝夭枝昀看去，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的。
又回到书妤第一次见到他时，生人勿近肃杀的模样。他周遭的煞气在蠢蠢欲动。
书妤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一个安抚的动作，疯涨的煞气顿时熄火。斯郁闭上眼睛，如墨的袍子和角落阴影融为一体。
夭枝昀“嘁”了声，又拉着书妤说起话。
方舟另一端传来细微声响。
两人同时止住话题，默契地朝着那里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
食指和中指并拢往上抬了抬，画影便如同闪电，直插那个昏暗的角落。
“救命！”
话音刚落，画影就拐了个弯，回到了书妤手中。
“师父？”
仰朋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眼泪汪汪控诉她：“坏徒弟！你要杀我……”
“书妤要杀我……”
书妤叹了口气，把他从角落里拉出来，也不知道他身上藏了什么法器，几人一时间竟还没有发现。
仰朋还在扯着袖子抹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自己的袖子都哭湿，又去扯书妤的袖子。
横来的折扇毫不留情打在仰朋的手背上，夭枝昀嫌弃开口：“别弄脏了我们阿妤的袖子。”
仰朋捂着手背，眼眶蓄满了泪水，咬着唇要哭不哭地看着书妤。
委屈写在了脸上。
书妤眼皮突突跳，伸手替他揉着手背，又拿出了好几颗糖，这才把人哄好。
看着书妤又是给他揉手又是喂他吃糖的，夭枝昀心里酸得不行。仰朋那厮究竟什么时候清醒，这个痴傻儿他看着就烦。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书妤这才问：“师父怎么躲在方舟里？”
仰朋把糖顶到另一边，含含糊糊开口：“他让我。”
他口中的‘他’不言而喻。
似乎在想他交代的措辞，仰朋苦恼地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他说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要我跟着一起。”
说到这，仰朋扯住书妤的袖子，信誓旦旦道：“徒弟，我保护你。”
原本充当背景板的斯郁闻言抬头瞧了仰朋一眼，冷漠移开眼。
夭枝昀轻笑一声，阴阳道：“用你不值钱的眼泪保护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