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小世界的第三天，书妤就听见乘黄播报世界任务失败。
就连乘黄自己的一脸意外，【竟然，竟然失败了……？】
书妤躺在神识空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牺牲到自己的半天的寿命换淮靳的听觉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只是人鱼对待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忠诚固执。书妤一开始以为她的那番话至少能够让他犹豫一下，加上艾妮还没有醒，这么多羁绊，淮靳不该这么果决的。
书妤叹了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任务失败，却没有想象中的挫败。更多的是，对淮靳这个固执的笨蛋的无奈。
乘黄以为她这是任务失败难过了，急忙安慰道：【宿主，没事的。任务本来就是有可能失败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你都不知道其他的系统有多羡慕我的业绩，】乘黄在她的身边飞来飞来，叽叽喳喳的，【我乘黄也是扬眉吐气了一会，哼哼。】
书妤弯唇，没接话。
乘黄看了她一会儿，飞到她的手上，【这样吧，宿主我们休息几天再去下个世界怎么样？】
听到这话，书妤掀起眼皮，【好啊。】
乘黄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宿主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要你开口，就没有我做不到的。】
【是么，】书妤思考了一下，【那我们就去……】
地府。
“怎么感觉最近的亡魂越来越多了。”
“嗨呀，大多都是那些被虐杀的动物。我看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人类自己也离灭亡不远了。”
“谁不是说呢，你看，又来了，”一身黑的鬼差冲着面前的男人道：“叫什么名字？”
“……淮靳。”
鬼差看了看了记载他完整一生的册子，“还是人鱼。”
旁边的鬼差凑过来，有些意外，“哦呦，还是为爱殉情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人鱼都这样，”鬼差看着上面记载死因：搁浅在沙滩窒息而亡。
他的心里对这男人敬意多了几分。
这男人模样实在出色，鬼差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爱到殉情。鬼差翻了一页，看见了他的执念。
地府详细地记录了每一个死去人的关系网。他们的消息和上面也是共通的。
所以鬼差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是任务者。
如今系统遍地跑，鬼差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看见者男人黯淡的眼眸，鬼差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提了一嘴，“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的那个伴侣现在指不定已去了下一个世界做任务了。”
眼前的男人听见“伴侣”两个字，一下子就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任务……你在说什么？”
鬼差见状，好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男人听完就愣住了，一动不动，像是艺术馆里的雕塑。瞳孔微微扩大，一副震惊的样子。
好半晌，鬼差抬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好了好了，知道了这事你也可以安心了。去那边把孟婆汤喝了，就可以过奈何桥投胎了。”
“你这辈子积累了不少功德，又是深海之主，投胎也肯定是大富……”
鬼差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不去么？”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鬼差疑惑道：“什么？”
男人便低声重复：“我可以不去么，我不想和喝孟婆汤，……我不想忘记她。”
“……”
鬼差瞠目结舌，“不是，你何必这么执着呢，人说不定已经在下一个世界谈起恋爱了。”
男人手指慢慢收紧，半晌，他还是固执己见，低声道：“我听说可以用功德换一次在这里当差的机会。我想留下来。”
这下鬼差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既然他坚持，就让他留下吧。”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看见对方的脸，几个鬼差立马站起来，“见过阎王。”
淮靳转过身，看见穿着黑色暗纹五爪冕服的高大男人。他的五官深邃，漆黑的瞳孔看来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阎王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他的眼睫垂落，在眼睑撒下一片阴影。
他低声道：“这么钟情倒有我以前的影子。”
其他的鬼差低头充当背景板。
在地府当差久了的，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这位阎王大人年轻的时候爱而不得，几次要跳忘川河，他一个阎王，跳进去，里面的恶鬼哪敢动他，反倒是他还压死了几只恶鬼。
……
如此一来，淮靳也是成功在地府留了下来。
他在这里当起了鬼差。
鬼差的事务很杂，大到和黑白无常去索命，小到帮孟婆熬汤。
说起孟婆，淮靳觉得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她时常躺在藤椅上，对前来喝汤的人置若罔闻，她老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要真有人想要蒙骗她不喝汤，她又能立马把人拖回来。
其实这个还不是最奇怪的。
淮靳低头制茶，身后那人和平时一样准时出现。
离得很远，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静静地注视这里。准确来说，是注视着闭眼休息的孟婆。
而孟婆也从来不和那人说一句话，明明阎王算是他的上司。
过了一会儿，阎王抬脚离开。
把浅褐色的茶倒进瓷碗，淮靳收回那点思绪，专心致志进行手上的动作。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还是孟婆第一次和他说话，淮靳抬起头，满是皱纹的女人安静地看着他，淮靳回道：“淮靳。”
女人把他的名字低声念了一遍，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怎么不去投胎？这地府有什么好玩的。”
“我在等人。”
女人像是来了兴致，“心上人？”
淮靳的耳尖微红。
他轻轻点点头。
“我听他们说了，你的那个心上人是任务者。她们穿梭在不同的世界，居无定所，归期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任务。你这么等下去，多半是徒劳。”
淮靳：“鬼差可以一直待在地府，我的意思是，我终会等到她的。”
女人沉默了下，“你这是何必呢，她穿梭的世界那么多，会相爱相守的人数不胜数。说不定，她早就把你忘了。”
“……”
淮靳低下头，下意识捂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
“……她忘了我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
气氛一时间寂静。
半晌，淮靳听见女人用那苍老的声音道：“我听说你们蓝斯特的海特别蓝，老妇我在地府待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海，不如你带我看看？”
淮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说这话。转念一想，或许她这是安慰自己。于是他点头，又想到什么，开口：“只是我听说鬼差不能擅自离开地府。”
“这事你不必担心。”
然后淮靳真的和她去蓝斯特看了大海。
微凉的海风吹拂脸颊，淮靳蓦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
想到那些回忆，他的唇角挂上浅浅的笑意。
后来的两天，孟婆都会偷偷带他去看大海。
她们并不交流，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海面被吹起层层涟漪。
“小子，以后我就不能带你去看海了。”
淮靳一怔，下意识想问为什么，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不合地府规矩的。孟婆带他去已经是仁义至尽。
所以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郑重地和她道谢。
淮靳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孟婆温声道：“如果是她，也不希望你一直困在过去。”
“……”
淮靳没有回答，只是又朝着孟婆鞠了一躬，他说：“明天我再来帮您熬汤。”
一声轻叹传来。
半晌，孟婆道：“好。”
淮靳转身离开。
如果他哪怕回头看看，就会发现那满脸皱纹的女人在一点点变化。
浑浊的眸色变成银灰色。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