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无要事，我亲自去柴桑看看，去小唯坟前祭拜一番。”王易怅然若失的说道。
当年小唯曾表露过对王易的爱慕，如果当时王易没有谢绝小唯的话，或许她也不会死，现在王易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责的。
“我也去，去给小唯上柱香吧。”宋姝白连忙说道，她是真的想去祭拜一下这个前任。
朝云没有凑这个热闹，她的事比王易还多，与小唯也不认识。
第二日一早，王易就坐上车驾，带着宋姝白和几个随从前往柴桑县。
王易没有用琴棋书画四女的步辇，那玩意实在太高调了，甚至王易都没让四女同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接地气。
但这次可能不止要接地气了，姜家闹鬼，只怕还要接地府了。
柴桑是距离江州城较近的一个县，只有三十多里，还没到中午王易就到了。
县城同样被战火摧残，显得破败凌乱，得知太守大人亲临，柴桑县令一早就在城外等着了。
不过王易没有通知说是去姜家的，所以姜家的人并不知道太守要来，自然也没有姜家人来迎接王易。
“大人你......”冯道子倒在地上，他是没想到这位太守如此厉害，可这么厉害不去打女鬼干嘛打自己。
为奴者，连命都是主人的，是真的一无所有。
只是当看到小唯的坟堆时，王易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现在还说不上，但是当日小唯离开修文县时，我给了她大量的金银，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她那么多钱财，死后叔伯们甚至不愿为她修个像样的墓冢，说明她们的关系绝对不会太好。”王易也给宋姝白解释了。
“大人，看到他们我就觉得恶心，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小唯最后看向王易，将剩下的事全部交给了王易。
听到王易的声音，女鬼好像也少了许多戾气，她也认真的看向王易，而后虚空中竟然出现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大人，真的是你大人......”
见到柴桑县令王易先是与他谈了些公事，主要是了解柴桑县的情况，而后王易才开始询问姜家之事。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还有姜家的情况。”王易继续问道。
可惜这一人一鬼的手在接触的时候完美的穿过对方，双方根本无法触摸。
就在刚才，王易分明看到那披头散发下是小唯的样子，即便对方真的是鬼，王易也不可能让人伤害她。
可下一刻那火蛇靠近女鬼，女鬼挥舞衣袖开始抵挡火蛇，飘动间发丝飞扬，露出被遮住的脸庞后，王易立刻就信了。
冯道子的法坛布置，倒是和王易想象中的差不多，有供桌有香烛，还有桃木剑，有公鸡有黑狗血，也有一些冯道子自己画的符篆。
“唉，小唯这孩子命苦，万幸有大人还挂念着她，想来小唯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小唯的大伯姜世洋是现在的家主，大多也是他在与王易交流。
“你对姜家了解多少，姜家之女姜小唯之死你可有耳闻，他们家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当姜家人得知太守大人来访，立刻全家出动，热情相迎，毕竟也是官宦世家，各种礼数还是有模有样。
冯道子不慌不忙的说道：“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东西，即便有能屠城的厉鬼王，自然也有能克制它的东西，天道五十，大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凡事终究留有一线生机。”
小唯无比厌恶的看着几个曾经的至亲，她都已经死了却还觉得无比恶心，她很想杀了这几人，但是她觉得自己动手太便宜他们了，她也没有太好的折磨手段。
王易循声望去，竟然还真看到漆黑的虚空中，一个人影逐渐浮现。
最后还是姜世海有些敷衍的答道：“就是几个丫鬟和奴仆。”
这一次是小唯的大伯母，也就是姜世洋的妻子回答了王易：“小唯刚回来时还好好的，大约是在她回来的半个月后，忽然就食欲不振，然后没两日就卧床不起了，我们请了好几个城里的大夫，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每日汤药不断，可几日后小唯还是撒手人寰了......”
而且他这话厉鬼似乎也真能听懂，下一刻虚空之中竟然出现一声啸叫，似乎就是厉鬼的声音。
小唯一下愣在了原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而后身上的戾气再次涌现，双眼也开始变得血红。
不过王易此刻却在身上连忙摸索，最后拿出了好几张纸片，他将这些纸片一股脑的塞到宋姝白手中，还连忙对宋姝白说道：“把这些拿走，拿的远远的。”
而随着现在怨气渐消，可能最后的心愿达成，小唯的身影开始出现慢慢消散的迹象。
“人心险恶，错的又怎么是大人呢？都是他们，他们通通都该死！”小唯没有一点对王易的怨言，甚至在死之前他最想见的就是王易。
“神仙都奈何不了，那不是无敌了？有这种厉鬼的话不是早就应该没人了吗？”王易这个杠精还一脸求知欲的问道。
姜家也算官宦世家，但家族没出过什么大官，顶多也就是些七八品的小官，所以一直只在柴桑县，到了姜世海这一代，除了姜世海做过官，他的兄弟姜世洋和姜世河都没有功名，一直靠着祖上的产业度日，在姜世海死后姜家已经落败了不少。
席间王易也见到了姜家请来捉鬼的那位高人，据那人自我介绍，名叫冯道子，姜人都称他冯大师。
“难道是演双簧？可这女鬼也太像女鬼了吧？”王易第一反应还是不信。
“诸位不必多礼，我与小唯也算朋友，听闻她已亡故，今日特来祭拜。”王易对姜家人还挺客气，虽然已经没有小唯的至亲了，但她的叔伯王易也没当外人。
“大人.......是他们，那些我以为是至亲的人，他们贪图大人给我的金银珠宝，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我求他们给我个痛快，可他们却任由我在床上忍受折磨，直到三天后我才断气。死的那一刻我就发誓，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小唯跪在王易身前，她满是怨恨的声音响起，却是又是一段人间惨剧。
而王易向小唯道歉，也是王易觉得小唯的死是自己直接造成的，给了小唯过多的金银财宝，又没有妥善的安排，便为小唯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冯大师打算如何捉鬼，可知这厉鬼是何来历？”席间王易表现出对冯道子的好奇，倒像是一个深信鬼神之说的官吏。
柴桑县令想了一下后说道：“下官倒是听说过姜小唯这个名字，不过所知甚少，倒是姜家闹鬼一事最近沸沸扬扬，下官有所耳闻。”
这女鬼确实是小唯，她显然还没有丧失神志，甚至还记得王易。
“这......大人留宿，自然是蓬荜生辉，我们这便去安排。”姜世洋只能无奈的答道，纵然他心中不愿，可王易开口也无法拒绝。
太守留宿姜家，顿时整个庄园都忙碌了起来，甚至姜家还杀鸡宰鸭，比过年还热闹隆重。
很快只见冯道子口中振振有词，手上拿着桃木剑，脚下踏着罡步，倒是有模有样的做起法来。
“带我去姜家，我去拜祭一位故人。”王易在大致了解了姜家的情况后，这才动身前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我来替你讨回公道。”王易的声音再次唤醒小唯，见到王易的手向自己伸来，小唯也伸出手去。
王易拿出的正是杀字，他叫住小唯，只是怕这些专门镇杀妖魔的杀字伤了小唯。
下一刻姜家几个主要成员就如同沙袋一样重重的砸在地上，因为力道太大，速度太快，这些人都是下巴着地，全都被磕坏了牙，磕裂了嘴，满嘴都是鲜血。
当然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姜家有不少房产和田产，但圣母教之乱时，姜家在县城的房产也都损毁，现在只剩下城外乡下的庄园还在，另外有千亩良田，族中还有数十奴仆，虽然日子大不如前，但也还是富裕的家族。
冯道子似乎也急于在王易面前表现，将自己吹得是无所不能，区区厉鬼手到擒来。
不过王易再次说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本官今晚就在这里住下，顺便也看看大师如何捉鬼。”
确实正常情况下，就算小唯不能入宗族墓地，可是她死后留下那么多财产，哪怕平日里只是关系一般的亲人，也不至于如此草草的将小唯下葬。
随后那县令便将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女鬼速速受死。”虚空中女鬼身影浮现，冯道子口中大喝一声，接着桃木剑挑起桌上符篆，他先是将符篆放在蜡烛上点燃，而后朝着女鬼一指。
孤苦无依的富家小姐，被亲人觊觎财产，最后被折磨而死，这样的故事并不新鲜，但此刻却出现在了王易面前。
但是从月前开始，姜家庄园中就闹起鬼来，据说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但因为死的都是奴仆，姜家没有报官，官府也就无从过问。
“厉鬼厉鬼，速速现身，再不现身，魂飞魄散......”一开始冯大师念的什么王易一句没听懂，但这一次他的话却非常的接地气，没人会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易也是兴致勃勃的与众人一道站在远处，看着冯道子如何做法。
到了傍晚姜家为王易准备的宴席开席，这还是王易到江州后吃的最丰盛的一顿。
姜家最近也请了不少道士和尚捉鬼，但据说都无功而返，甚至那些道士和尚最后还都落荒而逃。
而另一边小唯身上戾气越来越深重时，王易却飞向小唯，并且将手伸向小唯，显然是想触碰小唯。
他不仅信了，还毫无征兆的大喊一声：“住手”。
看到这里王易不禁有些怀疑，以王易自己的理解，不管施展神通还是武技，根本没有那么多规矩，嘴里念念有词更像是做给旁人看的一样。
虽然王易什么都没说，但宋姝白看得出来，王易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能让王易放弃繁忙的公务留在姜家的，只可能与小唯的死有关。
随后在姜家人的带领下，王易来到了小唯的坟前。
下一刻姜家人都一脸惊讶的表情，那位从未开口说话的三叔母，下意识的说了句：“大人怎么知道？”
“对，这些人都不得好死。”王易猛然转身，忽然伸出手掌隔空朝着姜世洋等人一拍。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王易神情悲痛的看着小唯，他很想上去扶起小唯，可是即便他已经是神通二重也做不到。
下一刻小唯就飘向王易，那毫无人色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王易和宋姝白被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这里接触不到庄里的奴仆，王易也没有急着找人询问什么，就安静的耐心的等着。
不过就在王易对冯大师不抱希望时，忽然院中一阵阴风拂过，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一股阴森气息，而后原本已经足够阴暗的天色，竟然一下变得漆黑如墨。
姜世海话音刚落，王易就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可都是服侍过小唯的？”
原本王易以为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神棍的冯道子，这一剑之后竟然真有一条火蛇飞向女鬼。
王易没从冯道子身上看出修为，宋姝白也看不出来，两人都下意识觉得此人或许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而后他看向远处的女鬼，轻声的问道：“小唯是你吗？”
同时一掌拍向冯道子，这一掌下去冯道子顿时一个踉跄倒地，王易掌中元气轰出，更是将那贡桌都轰的四分五裂，上面的各种法器符篆散落一地。
即便不懂风水的王易，也看得出来小唯是随便找个地方埋的，只有一个简易的土堆，连个墓碑都没有，四周倒是还散落着一些有些时日的纸钱。
“额......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们已经请了一位大师，想来今晚就能收了那厉鬼，多谢大人关心。”姜世洋主动接过话，好像不愿多说此事。
所以富人依然还是富人，只是普通人变成了穷人，穷人变得更穷。
跟着姜家人都面露伤感，似乎这些亲戚与小唯的感情都很好。
奴籍是比贱籍更低等的群体，如果说贱籍还有些自由，还能在不多的选择中做些选择，那奴籍就完全没有人权了，一个奴字便道尽一切。
虽然感觉冯道子什么都没说，但又感觉他很厉害，所有人都不住点头，连王易都觉得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能看出了王易的心思，姜世洋连忙解释道：“小唯是未出嫁的姑娘，死后入不得宗族墓地，她又是身染恶疾而亡，我等便自能将其匆匆埋葬......”
宋姝白知道其中缘由，拿着杀字就跑到院子外，去唤来随从，让他们带着杀字离开姜家庄园。
王易特别注意那符篆上的图案，发现与自己能绘制的金光符完全不同，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不清楚冯道子这些符篆有没有用。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此时夜已渐深，冯道子主动提出，是时候该自己上场，要开坛做法了。
但王易却连忙对着小唯喊道：“别过来，伱先别过来。”
王易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随后他让随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蜡钱纸，认真的在小唯坟前祭拜，宋姝白也亲自上了一炷香，还对着坟堆鞠了一躬。
“听说你们庄中闹鬼？还有人因此丢了性命？”忽然王易主动询问了姜家闹鬼之事。
那是一个女鬼的轮廓，和想象中女鬼的样子也很贴近，凌乱的衣衫，披头散发看不清脸，浑身上下鬼气森森，皮肤也没有一点人色。
“饶命啊，都怪我等鬼迷心窍，小唯我们是你的至亲，求你饶了大伯，明日我就给你重新立坟，以后长明灯永不熄灭。”姜世洋忍着剧痛哀求道，此时竟然还厚颜无耻的打感情牌。
其实当王易出现的那一刻，她的戾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她也知道王易的性格和为人，这些人绝对不会也有好下场，现在她已经瞑目了。
“抱歉，这里没你的事了，剩下的交给我。”王易连忙对冯道子说了声抱歉。
面对王易的询问，姜家人显然都不愿多说，但又不得不回答。
王易入了庄园，也看到姜家虽然也在落败，但依然过着富足的生活，至少他们还是吃穿不愁，家族主要成员都是绫罗绸缎，一个个也都养尊处优，体态富足肤色红润。
“来人，先将他们的舌头割了。”王易连忙对着随从吩咐道，他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人死的太轻松，但他想要小唯在消失前看到这些人的凄惨下场。
“死的都是什么人？”但王易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还在刨根问底。
而后姜家之人面面相觑，表情有些不自然。
宋姝白没有再多问，一行人很快回到庄园。
随即县令就带着王易前往姜家庄园，这里不同于官田，属于私人的地方，当时圣母教作乱，主要目标是城池，这些富户豪绅的庄园倒是大多保存了下来。
说到伤心处，大伯母掩面而泣，看起来非常的伤心。
王易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小唯是姜家人，严格来说和王易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一点上王易什么也不能说。
“这厉鬼多是因怨气而生，杀人越多越是厉害，传闻中有厉鬼屠城，连神仙都奈何不了。”冯道子侃侃而谈，倒是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在回去姜家庄园的路上，宋姝白悄悄的在王易身边问道：“易郎，小唯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祭拜完毕后，王易这才问道：“小唯是染的什么病？又是怎么死的？”
“我猜的。”王易同样很敷衍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