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婆母看儿媳妇，总归是差些意思的。人与人的感情也都是处出来的，要说真一见着人家小姑娘就喜欢得不得了，疼得跟亲生女儿似的，那也太假了些。
今日是谢十五娘第一次孙明琴，印象也不过就是大大方方一小姑娘，出身虽一般，但长得受看，见人也不缩手缩脚的，落落大方，也算不错。
何况她本就疼爱何霄，她也能察觉到自己儿子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然不愿意扫了儿子的兴。反正婆媳两人往后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她也乐意让何霄开心点。
此时一家三口在马车上，谢十五娘也就顺着何霄的话，评价了一句：“可。”
马车的终点是谢十五娘住的庄子，她是很少踏进何家的大门的。说起原因，谁也不知道，但何家人也都没有强求过她。
这次办完事也是照着习惯，就让车夫先驾车到庄子上，将谢十五娘先送回去。
“等你日子定了，便知会我一声，到日子我自然过去。”马车一路到庄子门口，门口早有一顶软轿等着了，谢十五娘下车前才跟何霄说道。
“好，一定让你今年就喝上儿媳妇敬的茶。”何霄从上了马车笑意就没从脸上下去过，连何嘉木都没眼看，谢十五娘更是看着碍眼。
“那就算你的本事。”谢十五娘没好气地瞥了何霄一眼，由侍立在马车前的小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坐了一天，谢十五娘也累了，回来都就在美人榻上躺着，让小丫鬟给她捶腿。
闲着无事，谢十五娘拆开陈氏给她准备的胰子隔着纸托在手上，送给她的这两块胰子是孙明琴特意准备的，不仅有玫瑰花的香味，还雕了个花的形状。
谢十五娘先是嗅了嗅，一股纯正的花香味扑鼻，倒比其他胰子味道好闻些。这胰子瞧着干爽，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在胰子上划过，竟然没有往常用的那些胰子滑腻腻的感觉。
就连挑剔如谢十五娘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唤来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吩咐道：“今日沐浴便用这个胰子吧。”
谢十五娘的管事嬷嬷是谢家的家生子，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大丫鬟，年纪到了便配了她身边的大管事，现在两口子一个管着谢十五娘的嫁妆产业，一个管着谢十五娘的衣食住行。
林一家的自小也是跟着谢十五娘一起长大，情份自然跟别人更是不同，平日里也常跟谢十五娘逗趣解闷的。
知道谢十五娘这次离开庄子一日，就是为了给儿子定下的姑娘下聘。何霄平日里就算是再孝顺，能来的时候也不多。谢十五娘一个人待在庄子上，虽然丫鬟婆子再多，也是想儿子的，别人不知道，林一家的最是清楚。
平日里谢十五娘得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她自小好东西见多了，现在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大不了瞧上两眼后就让她锁起来，什么时候取用都是看林一家的安排。这次得了个胰子便当晚就要试试，平日里有这个待遇的也就是何霄送来的东西，便问道：“这胰子瞧着倒是精致，可是少爷新得的？”
“是未来儿媳妇送的。”谢十五娘道，语气中到有几分自豪的意味，“她自己鼓捣出来的，我瞧着还不错，便用着试试。”
林一家的最会揣摩谢十五娘的心思，此时瞧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也就顺着捧着，惊呼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巧的心思？”
“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已经算是不错了。”谢十五娘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林一家的看见了忙要上前帮她按，谢十五娘挥挥手不用她，又接着道，“回头你让林一去寻个靠谱的教养嬷嬷回来，还是要教教规矩才行。”
林一家的忙点头应了，谢十五娘自从成婚后就万事不上心，这次竟然主动要给未来儿媳妇准备教养嬷嬷，可见是上了心。林一家的对这个未过门的少夫人，心里又重新掂量了一下，怕是要排在何霄后面的第一人了。
话分两头。
何嘉木和何霄两人回了何家，先是去何老夫人那儿说了今日的情况，何嘉木语气中无不炫耀：“我就说那些产业跟她有关吧，你们还不信我。”
“幸好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若是孙家人会经营些，怕是咱们这份聘礼都显得寒酸了。”何老夫人叹道，钱虽是个好东西，但士农工商，满身铜臭味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就是自己鼓捣些东西，经营都是别人经手的，往后寻上一两个靠谱的管事就是了，也用不着她自己抛头露面做些什么。”何霄道。
何老夫人也就不再提此事，接着婚期的事道：“这两日我便拿着你俩的庚帖，去寺里找主持给你们算一个好日子，早些定了，别的事情也好操办起来。”
婚礼可不是嘴上说说就得了，不光是宴宾客，定菜单，就连何霄自己住的院子也要重新修葺一番。
“你的院子原本住你一个人倒是够了，现在又要多一个。主子多了，下人也得多些，再加上你媳妇的嫁妆定然不少，也要有地方锁着。”何老夫人也算操办过两个儿子婚事的人，多少还是有些经验。此时一样一样扳着手指，有不少事现在就得开始了。
“重新修葺院子的事我来弄，正巧你这段时间就住在书房里，也不用给你新收拾地方。”何嘉木主动接过了最繁琐的活，当然他也就是动动嘴，具体的事自然有下面的人帮着操心，“你要弄成什么样子的？先跟我说好，免得到时候你又不喜欢。”
“是。”何霄道。
“修葺院子你明日就开始操办起来，还得定图纸，选木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始的。旁的事，等日子选好了再办不迟。”何老夫人道。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瞧着天色暗了，不便打扰何老夫人休息。何嘉木和何霄才告辞出来，只父子二人时，何嘉木笑着打趣何霄：“这下心总算定下来了罢。”
何霄并不接话，只躬身道：“我去读书了，父亲早些休息。”
何嘉木瞧着何霄连背影都能表现出的雀跃，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何家这边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婚事，陈氏在家里一边盘算着怎么准备孙明琴的嫁妆，心里还惦记着陈举人他们春闱的结果。
“也不知道京城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传回来。”陈氏跟孙昌家说道，自己亲爹和亲哥哥的事，说不放在心上都是假的。
孙昌家垂下眼，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回道：“也就这几日了，春闱的结果不出意外已经出了，报信的人应该还在路上。”京城到蜀地，就算快马加鞭怕也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呢，陈家报喜的家丁就着急忙慌地上了门。
刚进门，气都还没喘匀呢，就急急地道：“小姐，大喜！老爷和少爷都中了进士，现在县太爷正在府里呢。老夫人让我来跟您报喜，明日再一家子一起聚聚。”
县太爷亲自到陈家来报喜，陈家未准备，一时间府里已经乱作一团。陈家就留了陈夫人和陈少奶奶两个大人在家里，女眷又不能出门待男客。还好陈固刚中了秀才，还在家里读书呢，准备过两个月再找新的书院读书去。
好在他一向也沉稳，此时也能稳住事。理了理衣裳就去招待县太爷了，不卑不亢地，又是才中的年轻秀才，让县太爷好一顿夸。
陈家一下子出了两位进士，若是过了吏部的选试，点官至少都是七品起，与县太爷也算同僚了。他专门来也是为了跟陈家交好，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况且辖地一下子出了两位进士，也算作他的政绩，今年的考评怎么着也能得个“上”，若是活动得好，再升一级也是可能的。
此时自然是慈祥又亲切地与陈固寒暄着，又说陈家书香传家，当得表率。
陈固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又将知县老爷一顿夸，说他任下如何关照读书人云云，总之一时宾主尽欢。
陈夫人还记着陈氏心中挂念，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个家丁过来给陈氏报喜。
陈氏听了双手合十，喜得直念佛。又让婆子抓了一把铜板赏了报信的，家里事多，让他早些回去帮忙。
“真没想到这次爹和大哥都中了进士，咱们家这次真是双喜临门了。”陈氏激动地和孙昌家说道。
大李氏在一旁听了也明白这可是件大喜事，忙跟马婶子吩咐道：“今晚上做些好的，咱们也喝上一杯庆祝一下。”
就连孙长发也乐呵呵地道：“甚好，甚好。”
孙昌家也真心替自己的岳父和大舅子高兴，读书人图个什么，不就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吗？两人中了进士，现在也算得上是天子门生，自然是报国有门了。
转念一想，自己到现在还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还没中，点官的资格都还没有。实在是惭愧，自己也该刻苦读书，取一二功名，才是读书人的正事。
“明天咱们一早就家去，娘和大嫂肯定高兴坏了！”陈氏笑着安排道。
孙昌家也点头答应，说道：“既然是县太爷过来报喜，怕是邸报先过来的，老师没安排人回来，定然在准备吏部的选试。咱们明日去了陈府后，我也就去书院了。”
孙昌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和父亲的春闱，陈氏不是不知道，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好歹多待两日吧。”
“我已懈怠多年，本就应该更刻苦些。况且这次去了府城，更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文章总是差些火候。再不努力些，还不知何年何月能中举呢。”孙昌家叹道。比起一直苦读的陈中，他这些年还是落下太多了。
陈氏也知道孙昌家说的有理，大丈夫要成大事自然儿女私情要放在一边，便道：“那明日给你准备些吃食你带上，这次回来眼见着瘦了不少。”
陈氏又将陈举人和陈中中进士的消息给在屋子里缝衣裳的孙明琴说了。孙明诗在书院，不用她专门差人去说，那儿耳聪目明的人更多些。
“哇，进士！”孙明琴忍不住惊呼道，这里的进士可不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多，男主随便一考都能连中三元、六元，就算不是状元，那也得是探花。
在她着身边，能中个举人那都是相当牛逼的了。
整个益阳城有进士功名的，估计也就知县老爷，和何霄家的那位老翰林了吧。
骤然听到陈家一下中了两个进士，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士是批发的呢。
“那他们回来了吗？”孙明琴又问道。
“你爹说，他们应该是在准备什么吏部的选试，估计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若是即刻点了官，不回来也有可能。”说完陈氏也有些惆怅，若是两人都不回来，直接去了任上，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呢。
孙明琴瞧着陈氏的兴致一下就低了，忙安慰道：“等爹也考中了进士，咱们一家子也到京城住去。”
“就你想得美。”陈氏捏了捏孙明琴的鼻子，又笑了起来，“明日咱们一家去你外婆那儿乐一乐，你爹也就要去府城了。”
孙明琴被陈氏拘在家里给何霄缝里衣，早就缝烦了，此时听说可以去陈府玩，乐得欢呼一声，压根都没把孙昌家去府城的事放在心上。
毕竟她对于孙昌家要去府城书院读书，那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孙昌家要是再不努力就要被陈家甩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在孙明琴眼中陈氏的人才配孙昌家本就绰绰有余，家世原也比孙昌家强得多。只是陈家看中孙昌家是个读书人，文章也写得好，冲着他的后劲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的。若他再不努力考个举人进士的，那可真配不上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