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已经死了。”
“人鱼一族平均有两百年的寿命，如果在这一代人鱼死绝之前，他们找不到解决方案，这个族群就要消失在云海。”
“与异族通婚的混血，可不算人鱼。”
一个青面獠牙的瘦弱身影，略带快意的回答道。
至于毒，当然是她下的。
确切来说，那不完全是毒，如果用法得当，也是人鱼一族的灵药。
所以，那些雄性人鱼才没有察觉。
因为千万年来，那样东西已经融入到了人鱼的生存之中。
人鱼一族诞生于云海，是这个世界的宠儿，他们天生就适应这个世界。
雌性人鱼掌控武力与军队，雄性人鱼掌握祭祀与神权，这本来是千万年以来不变的规则。
所以，在自己的丈夫、父亲、兄弟、儿子动手之前，她们从来没有想到，最大的敌人竟然来自族群内部。
刚刚从战场下来的她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下，却在自己信任的人鱼手中死不瞑目。
她们的尸骸被践踏，声名被污蔑，所有在乎的东西都被破坏殆尽。
而活着的，有更加悲惨的遭遇。
“是你们！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们！”
人鱼王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将对面的雌性人鱼生吞活剥。
困扰了人鱼一族近百年的诅咒，人鱼一族的灭族之祸，竟然是她们搞出来的！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丑陋的怪物赶尽杀绝？
这也是你的族群，你怎么能忍心呢？
雌性人鱼能够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却毫不在乎。
既然他们动手的时候，没有想过他们也是一个族群，甚至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她又为何要在乎呢？
她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安晴看着起了内讧的人鱼，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些人鱼是你派的？”
青面獠牙的雌性人鱼点了点头，“是。”
“我要确保他们走投无路，和我们一起为人鱼一族的荣光陪葬。”
明明生死操纵于他人之手，雌性人鱼却看不到丝毫的担忧与恐惧。
她只是有些感叹，报仇的事情只能假借他人之手。
用上自己最后的力量，只为让那些雄性人鱼得罪上无法抵抗的敌人，为了做到这一点，她可是拼尽了全力。
“你叫什么名字？”安晴的目光落在了眼前之人身上。
“那特丽雅。”青面獠牙的人鱼身上有着刻进骨子里的风采。
她曾是人鱼一族的公主，如果没有当初的变故，她本应是接替上一位女王，成为这片云海的主人。
她的父亲和弟弟联手，杀死了她的母亲，人鱼一族的女王。
她被剥夺了一切的荣光，以最卑贱的身份活了下来。
只要还能够呼吸，那份仇恨就永远无法消弭。
“你，你要毁了人鱼一族吗？”人鱼王不敢置信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姐姐对自己怀有仇恨，但他很享受那特丽雅那种明明恨着他，却不得不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求得活命的姿态。
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储，被践踏进污泥之中，极大了满足了他的心思。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特丽雅竟然是冲着整个人鱼一族去的。
那特丽雅当初明明是最在乎族群的，是最合格的王储，是被许多族人期待的贤王。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暗中下手毁了人鱼一族的未来？
即便他折磨她，伤害她又能怎么样？
她不应该委曲求全，为了那些丑陋粗鲁的怪物，卑贱的活着吗？
“是你们先动手的。”
那特丽雅似乎很平静，是心如枯槁的那种平静。
“我可以理解宫变前后的杀戮，但是我无法忽视你们想要将所有雌性变作你们的工具，你们的奴隶。”
她这个愚蠢的弟弟似乎忘记了，之前的千万年间，是她们举起武器护卫着族群。
也是她们将联邦的军队打疼了，才让对方愿意使用怀柔的手段的。
或许是害怕雌性将来有一日再度掌权，王夫在宫变之后，就对所有的雌性人鱼动了手脚。
那特丽雅当时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最亲近的护卫、战友，沦落到最悲惨的境地。
她们再也没有未来。
所有的雌性人鱼，都将成为他们的工具。
或许工具的待遇还要好一些，大多数人不会随意破坏丢弃好用的工具。
而那些雌性人鱼的待遇，连工具都不如。
说她恶毒也好，说她疯了也罢，那特丽雅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她们迎来了末日，那就一起坠入深渊吧。
不需要有新的人鱼产生了。
她们不需要新的族人成为受害者，也不需要几十年后多出一群压迫者。
战争与祭祀本就交织而成，也该一同灭亡。
那特丽雅宁愿云海再无人鱼，也不愿这些雄性踩着她们的尸骨，偷窃她们的荣光。
安晴突然觉得，有些欣赏这只人鱼了。
只可惜，那特丽雅似乎不打算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想做什么交易？”安晴看着那特丽雅问道。
“我可以将人鱼一族所有的珍宝、技术全部交出来。”
说到这个的时候，那特丽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别样的神情，那是对自己族群成就的骄傲。
有不少东西，是只有女王和王储才知道的秘密。
“我只想恳求您，能让真正的历史流传在这个世界。”
“可以。”安晴答应的干脆利落。
安晴指向那只脸上带着愤怒和恐慌的人鱼，“他算是附赠品。”
那特丽雅没有拒绝。
她带着自己的弟弟，自己的血仇走进了一个房间。
很快，有惨叫声从房间内传出，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而后，是细微的撕咬声。
安晴在云海之中，见证了一个族群的落幕。
那特丽雅从王座前的台阶中，挖出了母亲的尸骨。
诞生于云海的人鱼，伴随着熊熊烈焰，随风而逝。
“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挺极端的。”安晴很有自知之明。
“没想到，这个世界遇到了这么多同类。”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和她一样，既然不能同生，那就选择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