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首领在哪儿？”
祈白宥第十次问常五灵。
“我不知道。”
常五灵第十次回答祈白宥。
道理讲不通，对方又是拒绝交流的态度，祈白宥觉得头疼。
明明常五灵说过她只能对付精神力状态下的祈白宥，拿实体状态的她没办法，结果这会儿用净化之力裹着她的识海，翻来覆去跟烧烤似的，炙烤的非常均匀，手熟的很。
祈白宥的头痛的要裂开。
曾经以为被叶锦昀他们抓回去，或者落到子书抚手里，被活体泡福尔马林，下场会很惨。
和常五灵的手段相比，泡福尔马林都算优待。
至少那些人只能像西主那样虐身，常五灵是连她的灵魂都不放过。
跟着常五灵一起来的壮汉们都是异能者，这般出行一看就不是清冷小姑娘的风格，肯定是东主知道她要出来找人，不放心所以强行让人跟着。
常五灵没让他们动手，也根本轮不着他们动手，她一个人就能虐的祈白宥无法动弹。
祈白宥本不打算在闹市中动手，奈何常五灵一直不把她抓走，而是打算先折磨一轮，等她奄奄一息，没力气作妖再打包带走。
她忍无可忍，在精神力被灼烧成灰再死灰复燃的当口，张开心声之海，就近借了一个异能者的能力，连是什么能力都没看清，直接开用。
被借了能力那个异能者阶层不怎么高，惨叫一声就晕死过去。
他晕了，不影响祈白宥使用他的能力。
是风。
以祈白宥为圆心，平地卷起漩涡，很快形成龙卷风，风力飞速增强，卷得周围一片混乱，电线乱飞墙体剥落，一路风驰电掣地朝常五灵他们席卷而去。
猎猎风声里，祈白宥恍惚听到有普通人的求救和惨叫声，明天的早间新闻绝对会播一条市区突然冒出龙卷风的灵异天气事件。
她在心里长叹：祈白宥啊祈白宥，你已经不是那个只是把人记忆链条扰乱、让人精神错乱就吓得脸色惨白睡不着觉的善良孩子，你离公平正义、仁义道德又远一步了……
龙卷风在常五灵面前被迫停下，在足以把一栋大楼连根拔起的飓风面前，她竟然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通过常五灵发亮的眼睛，祈白宥才反应过来她等的就是这个。
常五灵抬起手臂，在身前画了个圈，一团暖黄的光凭空出现，让她像怀抱了一个月亮。
飓风靠近月亮，被月亮吸了进去，瞬间平息。
祈白宥没想到这家伙连风都能净化。
那试试这个呢？
她抬手引雷，因飓风产生的厚重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层层叠叠，凝满水汽。
祈白宥感觉到无尽的正负离子在她的掌心之上凝聚，空中有恐怖的吼声在低鸣，在怒吼。
壮汉们脸色大变，紧急关头已经顾不上保护的任务，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紧！
常五灵要么停下来好好和她说话，要么让这道雷落下来，将半个城市连他们在内所有人一起夷为平地。
真是麻烦。
看到那雷，常五灵低声骂了一句。
雷电落向地面的一瞬间，祈白宥看到她打了个响指，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一甩手，她身边的环境就完全换了。
从高楼林立的城市，换成了无边无垠的旷野。
磅礴的雷电消失得干干净净，跟着她那些异能者也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对面的小姑娘。
常五灵微抬下巴，有些倨傲地看着她，“除了你我，这个地方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一个活人，至于百里之外，已经超过你现阶段能读取心声范围的边界了吧？我看你还向谁借特异能力！”
祈白宥抿着嘴唇，识海里还能听到隐隐心声，心声之海上却只剩下常五灵一栋“大楼”，遮天蔽日，雄壮无比。
常五灵抬脚向她走来，边走边说：“不可否认，几天不见，你的技能又进步了不少。刚刚你借用雷电能力，使出来的强度远远超过了被你借用能力那个异能者的极限，这说明你在使用别人能力的时候，用的是能力的进阶版，最不济也是加强版。”
她笑了，笑容看起来很渗人，“很天才，很神奇，很不可理喻，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是啊，歆岚，你除了借别人的能力，就没有自己的技能了吗？我可不想和一个卑劣的小偷打架。”
祈白宥差点被她气笑。
借用能力就是老娘的技能，看不起老娘的技能就别把老娘带到没有别的异能者的地方来啊！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她阴测测的说：“我还能毁灭能力，你不是见识过吗？你的东主，这会儿不是变成废人，就是沦为被你们瞧不起的低阶了吧？”
常五灵眉头一皱，收起笑容，“歆岚，惹怒我没什么好下场。”
祈白宥嘁了一声，不屑道：“我没惹怒你的时候也不见你温柔相待。打不过你，还不能嘴上过过瘾？”
常五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突兀地笑起来，“你说你能毁灭别人的特异能力，既然如此，你怎么没有毁灭我的？怎么，你不做，是因为你不想做吗？”
祈白宥：“……”
“让我来猜猜，”常五灵终于走到她面前，她因为被突然增强的净化之力折磨得站立不稳跪倒在地，被一把抓住下巴被迫抬起头，“在你脑海里，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架子，上面有无数的格子，你遇到的每一个异能者的特异能力占据着一个格子。位置低的格子，你能看到它的全貌，包括如何借用、融合、毁灭，甚至包括它的进阶方法。而位置高的格子，你暂时摸不到够不着，只知道那里有，但是看不清楚，所以拿它毫无办法。”
祈白宥仰头与她对视，听到她说，“而我，恰好是你够不着，撼动不了的格子里的其中一个。我说的对吗？”
祈白宥几乎震惊，常五灵虽然说的并不正确，但她描述的确实很形象。
“天门……对读心术……真是了解颇深啊！”她的脑子被烧的不太清楚了，吃力地说。
看到她如此痛苦，常五灵并没有减弱净化之力，反而烧得更旺，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毛细血管炸裂，被红覆盖，然后淌出猩红的血，双目就此失明。
常五灵毫不心疼，她清楚这点小伤要恢复不过眨几次眼睛的事。
“和天门没关系，是我自己研究的成果。你确实比凛有天赋，他在你这个阶层，不，甚至更高的阶层，都没能学会你这些技能。你的读心术是变异版本，你是异类，怪不得卜遂那么重视你。”
她突然提到凛，让祈白宥脑子里白光一闪，甚至忽略了后面那个陌生的名字。
“你对读心术的了解，来自凛？”
“对啊。”常五灵回答的理所应当，“大部分吧。有过一段合作。”
怎么合作？合作的内容是什么？
常五灵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凛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才多大？就能和他合作谈条件了？
祈白宥看到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和她一贯清冷疏离的形象全然不符。
她凑过来，贴着耳朵轻声说：“不然，你以为凛剥离人性之恶的方法是谁教他的？至少你进阶到现在，连自己的能力都没搞清楚吧？哪有那个心思去审视自己的灵魂，我说的对吗？”
祈白宥仿佛抓住了很重要的信息，但是她的大脑一片轰鸣，已经没了思考的力气，黑暗犹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把最后一点清明吞噬。
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常五灵说：“真的很可惜凛被宴林弄废了，不然我蛮想看看你和他交手的场景，一定很精彩……”
祈白宥之前的所有死亡，都是因为身体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停止工作，血液停止流淌。
这一次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被折磨致死的，是她的灵魂。
一次之前都没有经历过的新奇死法。
宴林多次说过，到达一定阶层后，死亡对于进阶就不起作用了。所以这次死亡没有让祈白宥进阶，也没能让她回家。不过好在她本来就没抱希望，所以也不存在失望。
大概重组灵魂需要的时间多于重组身体器官，这一次祈白宥醒来的时间要晚于在西主那里接受“训练”时的记录，她瘫在草地上，常五灵在旁边生了一堆火，正在烤一只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兔子。
学医的她深谙解剖之道，兔子皮完整地剥下来，没流一滴血，被当成枕头，正垫在祈白宥脑袋底下。
“……”
祈白宥还没完全恢复清明时，就听到她在絮絮叨叨，“……上次在西主的水晶球里，没法彻底净化你，还以为你的灵魂真的特殊，不死不灭，没想到是我使得力气不够大而已……白高兴一场。”
祈白宥没回答，也没起身，盯着星空发呆，回想死前听到的那些话。
不知道常五灵到底把她带到什么地方来了，人迹罕至，星夜格外璀璨，如果忽略两人是在打架这件事的话，这里的景色真的美极了。
常五灵知道她醒了，但忙于把兔子弄熟吃肉，所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她。
良久之后，祈白宥问：“宴星潼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常五灵瞥她一眼，“你琢磨那么久，就在琢磨这个？”
祈白宥：“你只管回答就是。”
常五灵切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一半的责任吧，毕竟那些恶是我教凛剥离出来的。”
祈白宥爬起来，皱眉问：“宴林说他让你去看过宴星潼，而你对她的症状束手无策。你在骗他？”
“我可不敢。我要是骗宴林，非被他活撕了不可。死在卜遂手上都比死在他手里强。”常五灵耸耸肩膀，有点后怕地把兔子翻了个面，“还好宴林还算能听人话，没把我怎么样。”
不然这会儿天门和宴氏估计已经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黄泉坐收渔翁之利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祈白宥追问。
她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常五灵会说。
这姑娘要杀她或要解答她的问题全凭一时喜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无规律可言。
没想到常五灵说了，而且说的很详细！
“我只教凛剥离恶意，可没法限制他怎么处置那些恶意。当时他疯疯癫癫，经常毫无原因地自戕，哪怕有死而复生和自动修复，潜意识里有不想活的想法对于他那种人来说也很让人后怕。所以他找上我，让我净化他那些恶念。但我那会儿的技能没有现在熟练，净化不了像他那样的高阶异能者，只能教他剥离。谁能想到他最后拿那些东西去对付宴林了呢？”
祈白宥沉默片刻后说，“你就是在那时候了解的读心术吗？”
常五灵点头。兔子快烤好了，闻起来香喷喷的，这让她心情不错。
祈白宥还有一点不解，“你们都说凛进阶后精神不正常，他到底为什么不正常？他进阶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不正常？”
不正常的人会害怕自己想死的念头，会找人剥离自己的恶，会在被关起来研究实在太无聊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吸引人靠近他，成为他恢复意识自由的跳板？
他的疯法实在别具一格啊！
“这个你就得自己去问卜遂了，只有他知道凛进阶过程中的秘密。”
常五灵一下撕下兔子腿，先尝了一口，味道满足期待值，然后愉快地吃起来，顾不上祈白宥了。
祈白宥问：“卜遂是谁？”
这是常五灵第三次说起这个名字了。
“天门的老大啊。”常五灵嚼着兔肉，含糊不清地说，“你到处找他，结果不知道他的名字？”
祈白宥：“……不知道。”
“没关系，等你有命从我手里活着出去，再去找他不迟。”
她递过来一条小一点的兔子腿。
祈白宥摇头，“谢谢，我不饿。”
常五灵眨眨眼睛，“我吃饱后就要继续对你出手了，你只经历了净化之力，还有很多种技能等着，你确定不吃点储备体力吗？”
祈白宥：“……”
默默接过兔腿咬了一口。
好难吃。
常五灵真不挑食啊，这么难吃都吃的津津有味，天门首领和东主对她照顾的也不怎么样嘛。
和宴林比差远了。
远方，宴林又毫无预兆打了个喷嚏。
默默递上纸巾的袁旭尧心想，晏总这不是感冒，而是鼻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