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笑了笑，抬眸示意前方。
远处记录员震惊的喊叫顺晚风飘过来：“天哪！这块石碑竟被击碎了！”
萧玳脸色骤然阴沉，如山雨欲来的冬夜。
众人愕然循声看去，才发现古树后，广场上，远远立着的一块石碑似乎不见了。
记录员提着羽箭气喘吁吁跑回来，瞪着萧珩，半晌说不出话来：“赵，赵八公子...”
“这块石碑被他一箭击碎了！”有人在那边大喊。
“天啊！”
“这真的是现实吗？大黄，你快掐我一把，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
隔着近十丈的距离，竟能击碎一块高大的碑石，这是何等惊人的杀伤力？
这比砸破树旁的地面不知高明多少！
最初的震惊过后，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欢呼。
“哇！！！”
“啊啊啊！！”
“太强了！！”
记录员喜得一蹦三尺高：“赵家八公子真乃神箭手也！！射石饮羽，百步穿杨！真乃天神也！”
萧珩含笑往女子组看一眼。那抹明月般的人儿也在看他，眸中光芒明暗，斑驳不清，可他还是辨认出其中的一分笃定和欣赏。
她早知道他会赢！
他眉梢一扬，转头笑问：“现在是否可以选择女子组搭档了？”
“是！是的！瞧老夫乐得都忘了流程了...下一步，有请三位翩翩佳公子和三位绝世俏佳人上台，请三位公子按顺序选择搭档！”
重头戏到了。
台下人挤人，男子们个个伸长脖子，要看三位公子选哪位佳人。
要说今天的三个闺秀，一个姣若芙蓉，一个清隽如竹，连赵与衿模样也清秀大方，还真是不好选。
台下的女子们更是激动又兴奋，纷纷含羞瞅着三位英俊公子，浮想联翩。
几人很快走上台去。
梅清竹不知自己是如何上台的，她心中一片兵荒马乱。
萧珩会选谁？
要是选了她怎么办？
要是选了梅若卿怎么办？
她咬紧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侧头看了一眼梅若卿，梅若卿一双美眸正糖丝似的黏着萧珩。
梅清竹手心一凉，忽然意识到梅若卿似乎对他有情意。
奇怪，上一世她怎么没注意到呢？
耳边传来萧珩的声音：“我选梅五小姐。”
梅若卿顿时心头又妒又恨，低下头狠狠盯着地面，似乎要将地盯出个洞来。
梅清竹抬头看了萧珩一眼，他正看着她。
萧玳拧眉看了看萧珩。这梅家五小姐是有几分姿色，可哪里能和才貌双全的嫡出二小姐相比？萧珩莫不是昏了头了？
“我选梅二小姐。”
梅若卿一双剪剪秋瞳盈盈如丝，万般委屈和感激地朝萧玳飞去一眼。
萧玳心头一热，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
三人组队完成，考官道：“好！下一步，这里现在有六种乐器：长笛、二胡、琵琶、琴、瑟、笙。”
“请女子选择一种乐器演奏，男子可以同选乐器伴奏，或选择伴舞、表演。选择完成后，有半刻钟讨论时间。现在请吧！”
这就是即兴合奏了。
梅清竹选了琴，梅若卿选了琵琶，独有赵与衿皱了皱眉，面露难色。她在乐器上实在没有天赋，看来看去也不知该选什么。
郑韬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看着赵与衿。
赵家姑娘他虽然不熟，听却是听过好多回的。每次他不想练武，爹就会骂他：“你再不努力，赵家那个小姑娘都能打掉你大牙了！”
他眼珠子一转，这小姑娘怕是不会什么乐器吧。
“那个，能调换吗？我来演奏乐器，她来伴舞成吗？喂，你会不会舞剑？”
“我会。”赵与衿一下子高兴起来。
考官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郑韬上前挑了个长笛，赵与衿“嗖”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四射，虎虎生威。
随后，萧玳选了笙配梅若卿的琵琶，萧珩选了瑟。
......
“你想弹什么曲子？”萧珩注视梅清竹，声如晨曦照冰雪，映出淡淡的晴明。
“《汉宫秋月》，你会吗？”
“我会。”
琴声响起，瑟音跟上，乐声如山泉淙淙倾泻。
汉宫之中，有女王嫱。她美若天仙，却不得帝王宠幸。孤寂之日绵绵无尽，终于她便自请出塞和亲。
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花容月貌又如何，终是香魂一缕随风散也。
千百年红颜同此一悲，如何才能挣脱宿命？
这是一首宫怨曲，萧珩并不常弹。可弹着弹着，他眸光渐转幽暗，有晦色慢慢浸染。
她弹得太好了。那翩飞跳跃的玉手，撩拨的不是琴弦，而是往事，在人心上撞出深深浅浅的凹痕。
这个十几年默默无闻的梅五小姐，她经历了什么？
乐声悲凄哀绝，四周听者无不伤心。枝头寒鸦寂寂无声，四下一片寂静。
她并未完全依照琴谱，可她的改动倒更添悲怨。萧珩抿紧唇，终于偏离了她的韵律，弹出一个明亮的音符。
皎皎清荷，生于淤泥亦不染。明妃控制不了命运，可她绝不向命运示弱。她竭力改变宿命，她青史留名。
梅清竹侧头看了萧珩一眼。
悲伤也是要氛围的。他这么一弹，就失去了那伤悲之感，也将她从往事中拉了回来。
他总是那么心细如发。
她再度看了他一眼。他似有察觉，也朝她扫来一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安慰和...关切。
关切。
她指尖一乱，一声铮音如裂帛刺耳。
他移开目光。
众人都从各自的悲酸中苏醒，有小儿惊吓地捂住耳朵。
她几乎无所知觉，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自己在弹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要，再也不要看到他，再也不要看到他那样的眼神！
他弹得好，他提醒得妙，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命运压倒的弱女子，所以，她也再不要他来安慰自己！
琴声顿了顿，渐趋平和。不过这平和只是相对外行而言。听在萧珩耳中，却发现这琴声似乎在和瑟音作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几乎是在打乱他的节奏。
他只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想拉她一把而已，这就把她惹毛了？
他把疑惑压下去，尽可能追随她的步调。
众人听不出这曲音中的机锋，只觉得两人技艺纯熟，配合得当，十分悦耳。
再加上二人外形极佳，坐在一处实在登对，就有不少人露出暧昧的笑，开始叽叽咕咕窃语。
一曲终了，判官擦了把老泪，竟然有些感动：“老夫...老夫...赵八公子和梅五小姐真是技艺非凡！方才此曲让老夫想起了远嫁江南的小妹，可怜古今薄命女，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梅清竹和萧珩对视一眼。梅清竹垂下头，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作何感想。
有了梅清竹和萧珩珠玉在前，萧玳和梅若卿的合奏就实在是寡淡无味，显得缺少配合了。倒是郑韬与赵与衿的舞剑曲别有生气，拿到了第二。
“好了！现在是最后一关！这里是三吊钱，一共三百文。请每组拿一吊钱，在一炷香之内，买到能占满最大空间的物件回来。现在开始！”
一炷香燃起，萧珩忙带着梅清竹走出来。
这个环节倒像是给少男少女的独处时间，既然要去买东西，自是要两两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