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日的种种，林南洲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上，那山顶还泛着点点的白。
他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不怪母亲，不怪弟弟，也不怪他的父亲。
他们谁都不容易，谁都活得很辛苦。
谁都……没有错。
“哎。”对面，顾星辞轻轻叹气。刚才他的表情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
她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脚来，勾住他的肩膀。
林南洲怔住，他不知道顾星辞要做什么，但身子已经下意识的随着她动作，俯了下去。
他的额头抵在顾星辞的肩膀，入目，是她大衣上的通红的旗帜，夹杂着零星的几抹黄色。
紧接着，他身子僵住。隔着厚厚的大衣，那人的手落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她什么都没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耳边，只剩下风声，掠过广阔的雪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细听，砰砰作响。
不，那不是风声，是他的心跳。
“星辞。”
他从她的肩上抬起头，向外眺望。
他看过许多高山，看过许多河流。看过苍茫辽阔的大地，看过各种角度的天空。
祖国各地风景，美，美得不可方物。
也大，大到可以包容各种的渺小。
他就是其中一个。
可见过这么多的风景，他一直想停留在顾星辞身边。但……
“嗯。”听到他叫自己，顾星辞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张了张嘴，唇有些发白：“以后，我要是不在了，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困在这里了。”
“什么？”
顾星辞手上一顿，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我说……”林南洲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像同时吞下了几十根针一样。“我想以后，多出去看一看。”
“先前因为任务，虽然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总是没办法认真的看一看那里的风景。”
“等我死了，如果尸体能运回来的话……趁着风还没停，扬了我吧。”
“在哪里都好。”
“总部附近的丛林。”
“长江或是黄河。”
“又或是某一处小溪流。”
“雪山，戈壁，荒漠，也好。”
“开不开花都好。”
“我不想沉睡在一处了。我想好好地到处看一看。”
……
顾星辞安静地听他说完，静默了一瞬，她说：“可以，等几十年后你儿孙把你埋了，我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再给你挖出来。”
“到时候我租个直升机，开到哪儿扬到哪儿，不用担心没风，想去哪儿都行。”
闻声，林南洲笑了。
笑声从喉间溢了出来，隐隐约约，他眼尾有些湿润。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我们之前不是写过遗言吗……”
怕他们会出事死的突然，他们早早地就写过遗言，把想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顾星辞不听他这一套，“等你死了我有的是时间看，看多少遍都可以，现在没必要说。”
“不。”林南洲摇头，“我改变主意了。”
“我之前写道，如果我死了，我想葬在家乡，葬在我父亲旁边。”
“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一天的到来，你就不要按照我信上写得去做了，就当我帮我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啧。”顾星辞抿了抿唇，“这次你放假，有的是时间到处看。想去哪儿都可以，只要在国内。”
“何必等以后，现在就可以。”
“不，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所有地方都认认真真的看一遍的。”
听到他还在固执，顾星辞抬手捶在他肩上，力道有些重。
但林南洲没吭一声。
“你这人……”顾星辞开口，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安妤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是刚刚吃完饭，有的手里还端着餐盘是临时出来看热闹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这些人吃完饭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
不怕冷吗？
可下一秒，她从人群中钻出来，一眼望去。
远处，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
她这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见她要上前，739一口叼住馒头，把人拉住，“你干嘛！”
他含糊不清的问。
妈的这个疯女人怎么回事啊，他们好好地看着戏，还没看到点儿苗头呢，就被这一嗓子打破气氛了。
“放开我！”安妤挣脱着，可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拗得过739一个大男人。
远处，林南洲从顾星辞肩上起来，站直身子。
顾星辞也收回了手。
他们两个问心无愧，回头看去见所有人都在，也并不觉得尴尬。
刚才的拥抱也不算拥抱，因为林南洲的手全程都在口袋里。
他是喜欢顾星辞，但也知道，不能抱。
而顾星辞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单手拍着他的背。
两人没有越界，刚才的安抚，也不过是出于亲人、朋友、搭档的身份。
两人互相扶持着这么多年走过来，如今，林南洲都不敢抱她一下。
“唔。”顾星辞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远处拉拉扯扯的身影，歪了下头，问身旁的人：“你确定和这位安小姐没有关系吗？”
林南洲眉心轻蹙，也不太理解。“没有。”
顾星辞挑眉，抱着胳膊，半开玩笑的问：“这段时间里，你难道就没有亲过抱过对方？”
“……”林南洲摇头，“没有。”
“那怎么人家一副你渣了她的样子。”
这倒是也问住了林南洲。
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原因。
“是你去解决呢，还是我？”顾星辞问他。
“我。”林南洲脚下微动，朝着食堂走过去。
见状，739才把安妤松开，见到林南洲过来，安妤也安分下来。
林南洲低眸看着她，“方便吗，换个地方谈谈。”
——
安妤跟着林南洲往外走，路过顾星辞的时候，安妤脚下微顿，看向对方。
顾星辞偏头，眼底带笑。
安妤抿着唇，似乎有话想说。
但是顾星辞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食堂门口，大家见到顾星辞过来，慌乱的到处跑。
“我看谁敢动。”
这一声一出，所有人立正站好，739的半个馒头还叼在嘴里，如今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儿，嘴里的馒头早就凉了，再待下去就要冻成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