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枯草，白骨狰狞。
是人骨！
还有——
半个死人头！
那是谁的头，已经无法分辨。
这么说——
她真的是——
窦宝双腿打颤。他怕了。
“哼！刚才牛哄哄的劲头儿哪里去了，你不是自吹自擂你的胆子大么？既然胆子大，你哆嗦个什么劲儿呀？”
媚紫语出轻蔑，暗含讥讽。
“谁哆嗦了。我我我，我我，我尿急不行呀！”
窦宝不只浑身发疟子，连说话也已不利落了。
“嘁。”媚紫瞥他一眼，“死鸭子嘴硬。”
“我我，我平常说话也这样儿！”
的确嘴巴够硬。
“行了。”媚紫用洁白小手在窦宝脸颊上轻轻拍了几下，“别硬撑着了，心虚就是心虚，装哪门子英雄好汉呀。”
有理。
窦宝实在装不下去，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媚紫咯咯笑，一脸调皮相，“你放心吧，我不会吃你。”
“没错。”窦宝心想：“她想吃我，早就吃了，何必等到现在。”
再一想：“真正想吃我的，是那三头秃驴。秃驴吃我，她吃秃驴，如此说来，她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么。”
“怎么着？想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呀？”
窦宝心头一凛，暗自琢磨：“这个狐狸精莫非懂得读心术，要不然怎么会我心里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嘻嘻……”媚紫露齿坏笑，“当我会读心术呢？告诉你吧，我压根不会什么读心术，我只不过是从你脸上看出你的心思罢了。”
原来，是表情出卖了内心。
有趣。这只狐狸精倒也实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居然不懂撒谎。
但是，再如何实在，也改变不了她是狐狸精的事实。
妖无常性，为求稳妥，对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可难就难在该如何才能摆脱她呢……
窦宝蹙着眉头，苦思伎俩。
“哼！怕我拉你进洞府，留你当上门女婿呀？”
不好！心思又被她看穿了。
窦宝不由得心头大乱，埋怨自己太大意，居然忘了这只狐狸精善于察言观色。
“傻小子，”媚紫咯咯笑，“把你肚子里的那颗心放稳当了，你当姑奶奶什么阿猫阿狗都稀罕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呸！自作多情，净想美事。”
虽然言语当中尽是挖苦，却叫宝少爷悬着的一颗心踏实了下来。
媚紫斜眼晲着宝少，“但是么——”
不好！狐狸精另有目的。
“但是什么呀？”
窦宝怯生生地问。
“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救了你的命，总不能白救，你总得拿点什么出来，报答一下我的救命之恩吧。”
这狐狸精倒是真的实诚，话说直截了当，明着跟人要好处，远比那些虚与委蛇之辈强太多。
如此反倒更好，省得欠她人情。
宝少爷咧嘴傻笑，“自是应当报答。只可惜我身上并无长物，不知道姑娘想要些什么？”
“净骗人。”媚紫咬着下嘴唇，娇嗔道：“怎么就没有长物，你身上有样东西不是挺长的么。”
此言一出，窦宝立时心跳加速。心说：“这妖精的眼珠子还真够毒的，居然看出我的家当不俗。这个宝贝万万不能给她，我还得留着传宗接代呢！”
不等媚紫再开口，先一步说道：“给钱行吗？我身上有钱。”
“呸！”媚紫将小脸儿往下一沉，“谁稀罕你的臭钱。姑奶奶非要你那件宝贝不可。”
“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窦宝紧张起来，陡然将裤裆夹紧，双手护住山门。臭妖精，休想隔山偷桃。
媚紫呆住，眨眨眼皮。明白之后，噗嗤乐了。
“傻东西，我是要你腰间那条鞭子，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儿。哼！”娇容现出轻蔑来，“这破玩意儿姑奶奶见得多了，就你那点儿家当，姑奶奶压根瞧不上。你自己留着玩儿吧，我只要那条鞭子。”
狐狸精想要赤练鞭，无异于割了窦宝的心头肉。
如此一件好宝贝，焉能说给人就给人。
“这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我代为保管，你拿走了，赶明儿人家跟我索要，我拿什么还给人家。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跟你要，是给你脸。姑奶奶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人敢不给。拿来吧你！”
不跟窦宝废话，一把将鞭子夺了过去。
窦宝再想夺回，已成妄想之事。
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妖。
狐狸精面带喜悦，自言自语：“有这件宝贝傍身，姓李的臭老头儿休想抓到姑奶奶。姑奶奶往后的日子呀，也就好过了。嘻嘻……”
她看上去岁数不过十六七，却一口一个姑奶奶，显得跟多大年纪似的。
百岁老狐可变美妇；五百岁可变少艾；千岁可于天通，乃为天狐。
她一副少女样貌，也就是说她足有五百年的修行。她哪是姑奶奶，她是祖奶奶。
“拿了你的东西，怎不能说走就走。”媚紫倒客气了起来。
窦宝心里有火，不爱搭理她，“算了吧，你还是走吧，鞭子我不要了，你别缠着我就算我烧高香了。”
“可我要是走了，你可就要死定了。”
窦宝一呆，“这话什么意思？”
“先前你跟那三个和尚说得话，我都听见了。他们根本就是在骗你，也只有你这种蠢笨无脑之人才会信了他们的鬼话。象牙山的大当家，诨号黑齿山君的那位，根本不像他们所说那样粗鲁野蛮，反倒很喜欢交朋好友。倒是那个高相公阴毒了点，你只要多说好话奉承他，他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窦宝满脸不悦，“那三头秃驴本来是送给黑齿山君的见面礼，你都给生吃活嚼了，叫我拿什么给人家。我已经想好了，象牙山我是去不成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免得让鬼王将我碎尸万段。”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话不算数，既然答应给人帮忙，就不能言而无信。再说，你躲能躲到哪里去。我晓得那个鬼王的能耐，他要找你不费吹灰之力，你想躲他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倒不如上山走一趟，用心把事情给人家办妥了，你不也有好处可捞？我可跟你说，象牙山什么好宝贝都有，你这次赚大了。”
窦宝边听媚紫说话，边在心里打小算盘，“她怎么对我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我在破庙里跟老嬴说话的时候，她在暗处偷听？另外，三头秃驴要害我，她却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一定不是巧合，她准是一路尾随其后，关键时候救了我。可是——她为什么要救我呢？倘若只是为了要那条赤练鞭，趁着我昏迷的当儿直接拿走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开口跟我索要。这只妖精的心思太难琢磨，我到底要不要信她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