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吗？”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金珸没好气道：“刚夸你记性好，这儿就打脸了。就是上次你让我去偷灯的那回，然后碰见了朱见深，他带我们走的这条路。”
“刚才那儿不是可以直接出去吗，为什么绕这么大一圈儿？”经他这么一提，江小白好像依稀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我以为你想回忆一下‘那些年和他一起走过的路’，所以才往这儿走的。”
被他这么一说，江小白的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好像明白的当年朱见深为何绕到这条路的原因了。
若是刚才那个地方直接回去的话，一定会经过那颗老树......
江小白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笑意。心道：哎，这孩子，还真是傻的可爱。
“你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金珸打趣道。
“滚。”
两人就这么搀扶着，漫步在这五百年前的月色下。
江小白的身体每况愈下，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到最后连吃饭都要人端在床上去了。
朱见深也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她用膳，偶尔还会同她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让病痛折磨中的江小白品尝着最后一丝甜味。
夜深人静时，江小白因为疼痛在床上辗转反侧，朱见深会在她耳边低语：“小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怕。”
她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分别。
在这里的每一天虽然都是煎熬，好在都有你的陪伴。
“陛下，臣妾想让太子来陪臣妾说说话，自从臣妾病了，这未央宫里都没了人气儿。”
朱见深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好，明天一早朕就让他来陪你，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江小白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轻声道：“药有些苦，臣妾明日想吃御书房的八宝鸭。”
她嘴馋的毛病到了如今依旧没有变过，朱见深虽是宠溺，却还是拒绝道：“太医说你的病不能沾荤腥，等你好了，朕日日让御膳房给你做。”
“臣妾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还不如......”
朱见深立马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胡说，怎么会好不了。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陛下，臣妾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对您的承诺也已经完成了。”
谁也不会想到，不过是当年的一句戏言，却将这两人紧紧牵绊在了一起。
朱见深喃喃道：“小白，若是你不在了，要朕一个人如何独活？”
等他再朝江小白看去时，她的呼吸已经平稳，疲倦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想来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吧。
翌日，朱见深依言让朱佑樘过来给她请安了。
她不过是想在离别之际，再看看这个当初他亲自喂食的孩子。
如今的朱佑樘也不再是那个满眼憎恨，朝她大喊‘杀人凶手’的奶娃娃，而是气宇轩昂的少年郎了。
她朝着那挺拔的少年轻声道：“樘儿。”
“万娘娘。”朱佑樘拱手，虽然礼数周到，但是却显出了无尽的生疏和冷漠。
江小白热情的招呼他坐下，笑道：“樘儿近来可好，万娘娘好像许久都未见过你了呢。”
“儿臣近来替父皇处理朝政，很少在宫中走动。”
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搪塞罢了，江小白也并不会往心里去。
朝门口的宫婢招招手，那宫婢会意的立马端进来一盘桂花糕。
原本淡定的朱佑樘怔了怔，再也坐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小白自然知道，当年最后一次见到纪秋月的那天，那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嚎叫，连她都还记得，更何况是朱佑樘？
她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道：“万娘娘记得太子殿下喜欢吃这些糕点，所以就让人备了些。”
朱佑樘咬牙道：“娘娘记错了，儿臣并不喜欢吃。”
看着他那愤怒而又惊慌的眼神，江小白大概都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过是想着‘万贞儿’这都已经快要入土了，还想着要毒害他。
“是不喜欢吃，还是怕有毒？”
被戳穿心思的朱佑樘，铁青着脸，僵硬的赔笑道：“万娘娘说笑了，您宫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些‘脏东西’。”
他将最后三个字咬着牙说出口，仿佛真正‘脏’的不是东西，而是人。
江小白觉得好笑，直接捻起其中一块，放入嘴中。
“本宫最近喝的药有些多，所以便时常备着些，太子殿下莫要多想了。”
空气中透着尴尬的气氛，看着坐立不安的朱佑樘，江小白自然知道他不愿多呆，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戏弄一下这个毛头少年。
“万娘娘，儿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改日再来看您。”
“改日？若是改日，恐怕你看到的就是本宫的尸体了。”她惨然一笑，抿嘴道。
呆在这儿膈应，走又走不掉，朱佑樘最后终究是忍不住了。
冷声道：“若是真是如此，我倒是十分乐意来看看。”
终究，这个孩子对她的恨意，是无法磨灭的。
“你恨我？”江小白随口一言，饶有兴趣的问道。
既然话都说开了，朱佑樘也不想在憋着，冷笑道：“你觉得我不该恨你吗？”
“因为你娘？可惜她不是我杀的，你恨错了人。”江小白玩弄着垂下的发梢，莞尔道。
“不是你，难不成她自己死的？你如此昧着良心，就不怕午夜梦回她来找你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好像的确不怕，就连纪秋月的魂魄早已经被金珸弄走了，难不成她还能再回来？
“可是你没证据。没有证据就强加罪行，便是诬告，莫不是太子殿下连这都不懂？”
“若不是父皇庇护，你又岂能安然活到今天。只可怜我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来不及享受一天的好日子，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江小白毫不在乎道：“怪只怪，淑妃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当年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女，转眼却早已成了一句枯骨，实在可叹。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他，原本凌厉的眼神变得哀伤，静静地坐在那儿，直到临走之前，背对着江小白发誓道：“今后我只会娶一个女子，立她为后，空置六宫。我不会再让我娘的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