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最近研究起了西式早餐，三明治做得尤其好吃。
“你想要培根还是鸡胸肉的三明治？”季玉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他双眼明亮、皮肤白里透着粉，整个人都散发被彻夜疼爱的幸福人夫气息。
谭秋放下书：“都要，再加一个牛肉的。”
“得令~”季玉打了个响指，快活地撤回一半身体。
谭秋长叹一声，小声哼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吃早餐的时候，季玉说起昨晚老白叫他晚上一起吃饭的事，“你晚上也一起来吧？”
“不去。”谭秋抿了抿玉米汁。
“吃火锅哦~”
“我不缺饭吃。”
季玉以为她晚上有约会，顿时萎了下去：“哦。”
谭秋：“我去看看李媛，回来顺路接你。”
根本不顺路。
季玉吐了吐舌尖，没有戳破。
季玉吃完早餐就去店里盯装修了，比谭秋出门还要早。谭秋在家里转了一圈，开了家里储藏室的门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收拾出门。
谭秋坐进车里也不点火，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药片，倒了几片在手心里，随即喂进嘴里。她也不喝水，就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嚼，那闭着双眼神色平淡的模样，好像是在嚼着口香糖一类的东西，而不是止疼药。
李媛很早就在联系谭秋想要当面感谢她。她从前在噩梦中浑浑噩噩自欺欺人，觉得日子还能过，嫁做人妇大抵都是如此，可离开得越久，每每想起从前，才越来越明白从前自己陷在怎样的泥沼里。
李媛已经快生了，肚子又大又沉，直直地往下坠，她的行动也变得越发困难，尽管如此，得知谭秋要来的消息，她一大早就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不住地来回踱步。
张扬的豪车开进院子，谭秋降下车窗：“你孩子喜欢喝春风？”
李媛轻抚着肚皮笑道：“这孩子想见你想得紧。”
她简直脱胎换骨，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谭秋没再说什么，停好车和她一起进屋，推门的时候问：“什么时候生？”
“预产期还有二十天。”
李媛看着她扶门的手，心中涌现浓浓的暖意。
这小别墅谭秋只住过一次，家具摆设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多了一些婴儿用品。
李媛：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了一些我的拿手菜。”
她说的一些，是满满一大桌子，不知道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忙了多久。
李媛自顾自地解释道：“有阿姨帮我的。我也许久没做了，应该没有手生，你尝尝看。”
谭秋坐下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干饭，每一口都嚼得认真。
李媛开心一笑，也坐了下来，拿起酒瓶说：“喝点酒吧。”
谭秋一手盖住酒杯，摇了摇头。
李媛见此也不再劝，给她倒了果汁。
李媛举着自己果汁杯道“你对我的恩情说一句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我知道感谢的话你也不想听，但我必须说一句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新生。”
谭秋举杯碰了碰她的：“不用谢我，谢你自己。”
“那谢谢你唤醒了我。”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细细地震颤回荡。
没坐一会儿，李媛肚子里的孩子就开始闹腾，拳打脚踢地将她的肚皮顶出一个两个移动的小山丘。
谭秋只觉得神奇，一时竟有些看傻眼。
“它在收拾东西准备出来呢，想必是个活泼淘气的。”李媛安抚着小混蛋缓缓道，“我现在盼着她是个女孩，又怕她是个女孩，自己教不好她，让她这辈子过得辛苦。”
“你能这样想，她就不会过得苦。”
李媛自嘲地笑笑：“不怕你笑话，在离婚以前，我做梦都想生个男孩，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能被人看得起。”
谭秋不置可否。
“你读书多，能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吗？”
谭秋放下筷子：“我起名字的东西，结果都不好。”
她说得认真坦荡，李媛怔愣过后哭笑不得：“你一点也不像是迷信的人啊。”
谭秋有些无赖地摊摊手：“你自己翻字典起吧，你的孩子就该你自己取名。这房子我送给你们母子，当这孩子的见面礼。”
“不要不要！”李媛连连摆手，“我已经受了你这么多的照顾，还拿了你的钱，怎么还好意思要这房子。”
谭秋懒得推来推去，反正过几月变成遗赠给她是一样的。
“而且，我也不准备在这里多留，等孩子出生后，我准备带他去北方生活。”
谭秋皱了皱眉：“你要走？”
“嗯。”李媛眼睛发亮，拿起手机给谭秋看照片，“北方的小城市，气候很舒服的，还临海，风景很漂亮的，烧烤也出名，旅游业发展的不错，关键是房价不高，四五十万就能全款买到不错的新房，买一套房子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钱，我到时候学个驾照买个小车，等孩子大一点了，我做点小生意或者找个工作，怎么都能把孩子养大。‘举目无亲’的日子，真是想一想就开心，我这些天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谭秋笑笑：“挺好的。”
一顿饭吃完，谭秋来时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李媛笑着挥手送别，谭秋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算了，托什么孤呢，季玉那么大的人了。
谭秋回到家时间还早，去了前院的那棵罗汉松下，用脚点了点那块土地，算作和谭笑打招呼。
鞋跟紧贴着另一只脚的鞋尖，仔细丈量着空余的土地。
烧成灰装盒里，怎么也该埋得下了。
谭秋摸着下巴，望着季玉房间的窗户想：如果能变成鬼的话，她要做吸人阳气的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