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床程登登，输液了。”一位护士走进了病房。
这句话像一瓢冷水，将病房里欢乐的氛围浇灭了。
是的，程登登还在医院呢，还是个病人，刚历经了可怕事情。
陆露从病床上下来，桌板被收起，程登登半躺进白色的被子，伸出手。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护士的下一步动作。
“这个速度可以吗？”护士问道。
程登登点了点头。
“行，有事情按铃。”护士说完话离开了。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妈妈，你给我带衣服了吗？”程登登打破了沉默，“我想洗澡。”
程登登昨天从城西家里带出来东西在她昏倒后已经不知所踪，只有随身背着的小包和包里的手机被家人妥帖地放在她身边。
“没有。来得急，光惦记着给你带饭了。”吴女士有些后知后觉。
她拿出手机接着说：“你等等，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从店里过来的时候先回家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
说曹操，曹操到。
吴女士话音刚落，程有金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外，同来的还有程登登的爷爷奶奶。
“老程你来啦？登登说要洗澡，还想让你先回家带几件衣服呢。”吴女士道。
“我先看下登登，过会儿回去拿了再过来。”程有金说着往床边走。
程登登向进来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姜森和陆露也跟着打了一圈招呼。
“陆露也在啊。”程有金回了陆露一句，眼睛望到姜森的时候点了点头，说：“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
“姜森。”姜森答道。
“哦哦，姜森你好。”
说完，一门心思扑在了程登登身上。
程登登拿着姜森送给自己的花，刻意向来人炫耀了一番，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她今天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虽然身上的伤痕还很明显，但眼神里的光彩明显足了很多。
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很满意，热情地对她嘘寒问暖。
姜森和陆露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俩不约而同地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
“那些贴子和消息你也看到了吗？”陆露问出了在心中积压了一下午的问题。
“看到了。”姜森答道，他看着病房里的程登登，用目光回应了她望过来的眼神。
“不知道登登有没有看到。”
“应该有。”姜森依然看着病房里的那个人，随口应道。
他觉得，今天下午自己刚来时，她的反常应该与网上那些事有关。
“妈的，烦死那些传谣造谣的人了。”陆露骂了一句。
但作为长期和程登登上班时间摸鱼吃瓜的人士，她也曾是各种八卦的传播者。
说来说去，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女生身上，具体真相如何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人们追求的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天晚上你陪她吗？”姜森问陆露。
“你提醒我了，我先回去洗个澡再过来。”陆露答道。
说完，陆露走进病房。
姜森看着陆露的背影咽下了想说的话，也走进了病房。
“今天阿姨在这吧，你在这也睡不好。”程登登妈妈对陆露道。
“没事阿姨，我明天也不上班。白天可以补觉的。倒是你和叔叔，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早点回去睡吧。”
陆露又扭头对程登登说：“我回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过来。”
“拜拜。”程登登和陆露道别。
吴女士看了看时间，对程爸爸道：
“老程，你送爸妈回去吧。记得到家里帮登登拿衣服。”
“你去吧，登登的衣服都是你收的，而且我想再陪陪登登。”程有金难得没听吴女士的话。
“行。”吴女士提上饭盒，对程登登爷爷奶奶说：“爸妈，我送你们回去。”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程登登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程有金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此情此景下面对自己女儿刚交往没多久的男友，却也实在找不出话题。
姜森同样沉默。
“姜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程有金想了个话题。
“准备在城西工作，叔叔。”姜森答道。
程登登觉得这对话很耳熟。
“哦，那你做什么工作啊？”程有金继续问。
程登登心想：行，对话的发展趋势也不完全相同。
“计算机方面的工作。”
“哦！我知道！”程有金一下子拔高了声调，高兴地说：“就是研究电脑的对吧？”
姜森一秒不带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嗯，差不多。”
“那你是不是也很懂手机的？”程有金接着问。
“还行。”
看姜森给了肯定回答，程有金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你看看我这个手机啊，它总是有这些字，我不要这些字。”
程登登看着面前认真对着程有金手机屏幕的两个人，觉得这种画面很难得，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刚拍完，姜森抬起头，说：“好了。”
他的眼神捕捉到程登登刚放下的手机，程登登迎着姜森的目光看过去。
哼，看什么看？不能偷拍吗？
程有金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嘴里念念有词：“真的好了，不错，真厉害。”
“所以我爸的手机怎么了？”程登登问姜森。
“内存满了。”
程登登一秒懂了姜森的意思。
程有金用的是一款安卓机，和所有的安卓手机一样，不仔细分辨，很容易掉入连环下载的陷阱。
这样的问题，程登登也帮程有金处理过几次。按道理说，程有金现在应该有一些分辨技巧了。程登登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故意和姜森套近乎。
“爸，你把手机换了吧。安卓机总是莫名其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程登登随口说。
“换什么？苹果吗？我这手机挺好的，不换！我们要支持国产。”程有金正义凛然。
程登登选择闭麦。
很多时候，程登登觉得自己的爸妈还很年轻，但有一些时候，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中年人的固执。
此时，姜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回了消息。
“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去。”程登登望着他说。
“是周昱，他说过来一趟，问我陆露在不在。”
“哦~”程登登拖着长长的尾音。
程有金虽然不太懂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暗语，但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多余。
“爸爸去给你接点热水。”程有金拿着热水瓶就走了。
留下程登登和姜森面面相觑。
“喂，老婆啊，你送好爸妈了吗？”
走道里传来程有金打电话的声音。
程登登“噗嗤”笑了出来，眼睛里的光彩晃得人心里痒痒的。
姜森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她身边，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脖子。
程登登没有抗拒，也没有露出那般令人心疼的惊恐的表情。
一个缠绵的、温柔得能让人化开的吻。
两人上一次这样接吻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程登登情不自禁地将手臂攀上了姜森的脖子。
而他，却离开了她的嘴唇。
她有些不满。
姜森又安抚般地浅浅啄了几下她的唇，说：“怕你缺氧。”
这个理由程登登哪里肯听，牢牢抱着姜森的脖子，去找他的嘴唇。
姜森直着脖子，故意左右躲避，抱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她不动了，气鼓鼓地望着他，出言威胁道：“你再躲我，现在就回去。”
威胁很有效果，他乖乖不动了。
程登登满意地将唇印上他好看又柔软的唇。
予取予求，难舍难分。
程有金打完水回来，刚走到门口，又像触电般把脚撤了回来，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程登登的正对着门，听到声音睁开眼瞥了一眼门那边，除了自动关山的门，什么也没有。
她继续放心大胆地去啃噬他的唇，蹂躏他的唇。
姜森觉得此刻的她大胆、热情又危险。
不能再亲下去了，这里是医院。
姜森松开了抱着程登登手，改为扶着她的肩膀。
“好了宝贝，你别折磨我了。”声音低沉又蛊惑。
程登登笑着挑了一下眉，很满意。
她双手仍勾着他的脖子，仰着脸望着他道：“那你再叫我一声宝贝。”
姜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臂收紧，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说：“宝贝。”
“不够，再叫一声吧。”
“宝贝。”
“还不够。”
“宝贝，宝贝，宝贝……”
姜森一连叫了好多声，程登登笑得越来越开怀。
“门怎么关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陆露和周昱走了进来。
程登登连忙推开姜森，端坐在病床上，理了理头发。
姜森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和刚才嚣张又危险的模样判若两人，觉得很可爱。
想伸手摸一把她的头，被程登登无情地拍开了。
“陆露他们来了。”程登登嘟囔着。
姜森从容地回过头，看了看来人，算是打过招呼。
周昱提着果篮来的，随手将果篮放在了病房地上，对程登登道：“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程登登点了点头。
“这哪里是好一点，是好很多点。”陆露笑道，意味不明地扫过姜森血色的嘴唇和程登登泛红的脸颊。
“你们俩怎么走到一起的？”程登登也不甘示弱。
陆露看了一眼周昱看了一眼程登登，没有回答。
程登登慢悠悠地补充道：“我是说刚好一起来看我。”
“停车场碰到了。”周昱道。
“哦，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程登登补刀。
“我想约她的，她不跟我约。”周昱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闭嘴。”陆露调转枪头。
病房里四个人，程登登和陆露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开玩笑，陆露和周昱你来我往地抬杠，姜森作壁上观，像一个老父亲，看着三个闹腾的孩子。
而真正的老父亲，此刻正在茶水间思考，这瓶水到底什么时候装满合适呢？
“老程，你在这干嘛呢？”
如果不是拿完衣服回来的吴女士叫了这一声，估计他还得在茶水间刷上半个小时短视频。
“老婆你来啦，我来给登登到点热水喝。”程有金提着热水瓶跟上了吴女士。
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病房里又热闹了起来。
“陆露来啦。这位是？”吴女士打过招呼，指着周昱询问。
昨晚人太多，她也没有心思留意其他人，此刻心里踏实了不少，难免注意到这位年轻帅气的小伙。
“阿姨您好，我是程登登的朋友，我叫周昱。”周昱落落大方地回应。
一句话让三个人望着他。
姜森：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朋友了？
陆露：那姜森算什么？
程登登：你说你是陆露男朋友都比这个合理。
周昱装作看不懂三个人的意思，只对着吴女士微笑作答。
“哦哦，登登还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呢！你好你好。”吴女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程登登一把拉过姜森的手：“我帅气的男朋友在这里。周昱是姜森好朋友，未来有可能是陆露男朋友，反正不是我男朋友。”
姜森笑着看程登登，周昱笑着看陆露，陆露恨不得把程登登拖下病床暴打一顿。
吴女士这才反应过来，带着歉意笑道：“阿姨说错了，不好意思啊。”
然后和老程同志一起感慨：年轻人真有意思，年轻真好。
姜森觉得以另外三个人的状态，可能说一晚上都不能让两位长辈理解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于是简单将四个人的关系梳理了一番。
吴女士听完，恍然大悟。
“哦！你们四个都是高中同学，小姜和小周是同班同学，小周在和陆露处对象。”
“是是是，就是这样。”程登登添油加醋。
“阿姨，没有，我和周昱只是普通朋友。”陆露否认。
“没事的陆露，可以发展发展的。”吴女士宽慰陆露。
又转头问周昱：“小周你没女朋友吧？陆露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第二个女儿一样，人很好的，她也单身，你们可以相处试试。”
周昱看着陆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彬彬有礼地对吴女士笑道：“我没有女朋友。好的阿姨，我可以试着处处的。”
在吴女士看不见的地方，陆露的鞋跟狠狠踩上了周昱的脚尖，甚至碾了几下。
周昱面带笑容，一把拉过陆露，避开了她的攻击，对她说：“阿姨让我们试着处处。”
陆露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声。
程登登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笑得前仰后合。
陆露说的是：处——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