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王毒后

偏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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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8】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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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瑶的病情总算控制住了。

吕医女摘掉手套,给宁玥行了一礼,道:“东家,三奶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后面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以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宁玥嗯了一声,又问:“孩子怎么样?”

“保住了。”

吕医女说完,宁玥心头一松!

但很快,吕医女又说道:“不过到底是出了血,情况非常不妙,能保住是造化,以后的几个月,都最好不要再下床。”

宁玥黛眉微微一蹙:“要一直躺到生?”

“恐怕是的。”吕医女答道。

宁玥凝了凝眸,看向她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吕大夫,我派人送你回去,这些天,还劳烦你每日过来给三奶奶请脉。回春堂那边如果忙不过来,就再招几个大夫吧!”

吕医女欠了欠身,道:“我手下的几个徒弟已经可以出师了,东家若是放心,可以让她们上岗试试。”

“嗯,这些事,你去安排。”

“是。”

之后,宁玥又问了一些孙瑶的注意事项,并赏了一袋金子,才让人送了吕医女回去,随后又对诗画道:“安排一辆车,每天接送吕医女给你家主子瞧病。”

“是!”诗画感激地应下。

宁玥打了帘子进屋,那边,孙瑶正睁着眼,含笑地看着她。

孙瑶的脸色比她的还苍白,显然这一次跌倒是真的伤了元气。

宁玥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吓到了吧?多险?”

孙瑶微微一笑:“这不是有你吗?”

“万一我没赶到呢?万一吕医女迟了一步呢?”那么大的雨,是容麟冲到吕医女那边,将吕医女带过来的。若换做别人,可能真的赶不到了。

孙瑶赖皮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会赶到的,你从来没有迟过。”

宁玥被她弄得没脾气了:“吕医女刚刚交代的东西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不能下床,不能激动,不能吃刺激寒凉的东西。”

生产也是一道坎呢,不运动,生气来会比较困难。

这些话,宁玥就没说了。因为说了也不能改变现状,只会加重孙瑶的心理负担。

宁玥把孙瑶的手放进被子:“你好生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孙瑶看着她头发都没梳,虽然泡泡已经干了,顺滑地披散在肩头,但可以瞧出发质的不同,心知她恐怕是洗头的时候被叫过来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半夜的,还把你捞回来……”

宁玥摇头:“别说这些,好生休养,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然后呢,别再管其他人的事。”

这一次,都是管闲事管出来的,自己如果能态度强硬一点,不听王妃的话,就不会差点流产、也不会害得玥儿那边人仰马翻。

孙瑶愧疚地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玥儿,王爷跟王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王爷连小樱都不让王妃见了?”

玄小樱是王妃的命根子,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玄小樱失踪的三年,王妃扛不住,愣是拿香梨做了替身,浑浑噩噩地度过三年,好不容易将玄小樱找回来,王妃更是百般疼爱。起先,玄小樱与养母的感情非常深厚,都不怎么亲近王妃,但经过半年相处,王妃已经彻底把女儿打动了。现在,母女俩的感情别提有多深厚了。

突然不让王妃见女儿,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乎是要了王妃半条命。

宁玥把王妃勾结夙火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

孙瑶大惊:“啊?她居然勾结南疆人?她为什么这么做?你大哥没事吧?”

“受了点轻伤。”宁玥只回答了第三个问题。

孙瑶难以置信地说道:“她也是够笨的,居然相信夙火会帮她牵制你,还好你大哥被救出来了,万一被夙火杀掉……”

言及此处,她幽幽一叹,“造孽。”

宁玥也跟着一叹:“是啊,可不是造孽吗?玄家头上那顶通敌叛国的帽子现在都还没摘掉呢!父王和玄胤他们都被了官职,一日不洗脱冤屈便一日闲赋在家。”

“若闲的久了,民心和军心也都散掉了。”孙瑶低低地呢喃。

“就是这个道理。”宁玥点头。

“因为这个,父王才对母妃发火的吗?”她还不清楚王妃被休的事。

宁玥再次摇头:“这个,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还有别的原因?”孙瑶问。

“一些私事,陈年旧事。”宁玥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孙瑶解释兰贞遇害的经过,就拍了拍孙瑶的肩膀道,“好好歇息吧,等你哪天大好了,我再细细与你说。”

孙瑶的确有些累了,微微笑着道:“好,你路上小心。”

出青灵阁,在门口,宁玥碰到了中山王。

中山王像是专程等她似的,听到脚步声便离开转过了身来,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父王。”她行了一礼。

中山王问道:“孙瑶睡了吧?”

“睡了,暂时母子平安,但还需要再观察几天看看情况。”她如实说道,没添油加醋,也没说得太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你们可以搬回来了。”他突然说。

宁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爷亲自让她把休书交给郭玉,是想让她看清他的立场,在郭玉与玄胤中间,他选择了玄胤。如果玄胤是因为讨厌郭玉才搬出府,那么郭玉走了,玄胤的确可以搬回来了。

但是,她不舍得离开娘亲和大哥。

相信玄胤也舍不得兰芝。

“我会与玄胤谈谈,看他怎么说。”

“好。”中山王的手指动了几下,面上,闪过几分局促,“小胤他……都知道了吗?”

宁玥沉吟片刻:“是,都知道了。回府的路上,我与他说了。”

“那他……怎么样?”

问这话时,他话音里明显含了一丝颤抖。他都觉得难以接受,那孩子,只会比他更难受。

“不太好。”

宁玥的回答,证实的他的猜测,饶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听宁玥亲口说出来,还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

大概是猜到儿子不会这么快搬回来了。

宁玥想了想:“您是他父亲,您想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

“他会愿意见我吗?”中山王下意识地问。

宁玥直言道:“恐怕不愿意。”

冷落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父亲,突然开始关心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变得优秀了,而是娘亲沉冤得雪了。这种感觉,只会提醒他,这个父亲对自己娘亲曾经有多不公平。

中山王的眸光暗了下来,无可奈何地叹道:“帮我照顾好他。”

宁玥行了一礼:“儿媳告退。”

……

回到王府时,蔺兰芝正坐在明厅叹气,见到宁玥,忙上前拉过了她的手:“孙瑶怎么样了?”

“暂时没危险。”

“孩子保住了?”

“暂时是的。”后面如何,不好说,毕竟动了这么大的胎气,连床都下不了了。

蔺兰芝一阵喟叹:“唉,大雨天的,合该注意些才是,算了,不说她了,你去把头发洗完吧,洗完了去劝小胤吃些东西。”

宁玥进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些干爽亵衣来到床前。

床的帐幔紧紧落下。

他不喜欢放帐子,说很闷。

但今天——

他不仅放了,还放得这么严实。

宁玥挑开帐幔,望向床内的人儿。

他面朝里侧躺着,身子微微蜷缩,看不清他面容,不知他闭没闭上眼睛。这样一个侧影,让人感到一种绝望的消极。

宁玥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慢慢在他身后躺下,小手抚摸着他:“玄胤。”

玄胤没有反应。

宁玥的小身子贴紧他,下巴抵在他颈窝,轻轻抬手,指尖细绘他眉眼:“吃点东西好不好?兰芝熬的红枣桂圆粥,可好吃了。”

玄胤依旧没反应,像睡着了似的。

但宁玥明白,他没睡。

宁玥慢慢地抱紧他精壮的腰身,温柔地说:“父王问我们什么时候搬回去,他把郭玉赶出府了,还给了郭玉一纸休书。”

“父王还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看你。”

“你想让他来吗?”

“他看起来不太好,可能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你好歹吃一点东西吧?虽然知道你饿几顿不会怎么样,可是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想喂你吃东西呢?是不是被我哥传染了?”

宁玥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他始终没有回应。

宁玥轻轻叹了口气。

兰贞的死是彻底把他打击到了,本以为兰贞只是抛下他远走高飞了,虽心中委屈,可到底想着,只要活着,就能相见。

如今,这相见的梦幻彻底破灭了。

不怪他难受成这样。

宁玥亲了亲他鬓角,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暗夜中,骨节分明的长指,紧紧扣住了宁玥的纤指。

……

王府,知辉院

“大夫!我大哥怎么样?”玄昭问向一旁的周大夫。

周大夫给玄煜缝合完大腿上的最后一个伤口,叹道:“情况不太乐观啊,世子伤得太重了。”

这到底是哪个高手,竟把赫赫有名的神威大将军伤成这样?南疆打仗也没见世子受这么重的伤呢!

玄昭这会子已经猜出是父王打的了,大哥武功高强,便是司空朔都未必能把大哥伤成这样,除非大哥是自愿挨揍的。而能让大哥自愿的,除了父王还能有谁?加上回府后,父王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大哥,更加坚定了他心底的猜测。

奇怪,大哥究竟犯了什么错,父王要这么对大哥?

玄昭带着深深的疑惑,去了书房,他要找父王问个明白!

玄昭前脚刚走,后脚,一名身着黄衣的少女进来了。

她穿着黄衣白沙的海棠金线曳地裙,头梳瑶台髻,以一只羊脂美玉的海棠簪固定。她肌肤雪白,而泛着浅浅的粉色,如一朵娇羞的明花,在暗夜中悄然绽放。

随着她莲步轻移,空气里浮动起一丝淡淡的幽兰香气,在药香的遮掩下,似有还无。

她在床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了半晌,坐下。

“别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她轻轻淡淡地说。

玄煜缓缓睁开了眼睛,迷离如水雾的眼眸暗淡得失去光泽,但他,还是看清了她模样:“你来干什么?”

皇甫燕没有回答,而是拉开他床头柜,拿出一张印了她脚印的和谈书,道:“不是要把我筹码,拿去威胁我皇爷爷和谈吗?怎么没寄出去?”

玄煜垂下眸子,浓长的睫羽在鼻翼两侧投下暗影:“你走吧。”

“走?去哪儿?”皇甫燕漫不经心地问。

屋内没有点灯,她如一座白玉观音,静静坐在那里,散发着月辉般的冷意。

“回南疆吗?”她又问。

“随你。”玄煜说道。

“大费周章地把我抓来,到头却如此轻易地放了我,玄煜,你别后悔。”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和谈书。

玄煜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你走。”

皇甫燕沉默。

半晌,开口道:“你娘被休了。”

玄煜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你娘跑到王爷的书房大哭大闹,随后又跑回文芳院,可惜王爷下令不准她进去,她喊你妹妹,你妹妹哭得厉害,她大概是很担心吧,就找孙瑶去看看你妹妹,结果孙瑶摔了一跤,差点摔流产。之后,王爷便赐了你娘一纸休书。”

讲到这里,她顿住,“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娘害了孙瑶才被王爷休出府,可是看到你这副样子,我觉得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你知道是谁把休书拿给你娘的吗?”

“谁?”

“一个小姑娘,跟我妹妹差不多大,府里的下人全都对她非常恭敬。”

“宁玥。”

“宁玥?马宁玥?”皇甫燕在府里待了这么久,虽没见过马宁玥本人,却时常听人谈到她,说她是一个将军府嫡女,出身不高,却极受玄胤疼爱,很会做生意,开了一家全京城最大的药房,日进斗金。

若只有这些,还不足以令皇甫燕侧目,偏偏邪门儿的是,那丫头像是被神灵保佑着似的,一直顺风顺水,反倒是曾经与她做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落马了。

她在深宫长大,自然看得出王爷让马宁玥送休书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八成是王妃得罪马宁玥俩口子了,这一举动,就是在狠狠地打王妃的脸。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虽不满玄煜,却更痛恨玄胤。

“安心养伤,复宠的事交给我,过不了多久,王爷便会重新器重你。”

玄煜浓眉一蹙:“你想干什么?”

皇甫燕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却说郭玉拿到休书之后,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她没料到自己真有被休出府的一天!刘婉玉那种养小戏子的娼妇都还在庵堂活得好好儿的,凭什么她郭玉被休出府了?就因为刘婉玉的婚事是御赐的,而她是王爷上门求娶的吗?

既然当初娶了她,为什么现在又来抛弃她?

碧清难过地咬了咬唇:“王妃,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回郭家,跟老太君和大人拿拿主意?”

郭玉红着眼圈摇头,一旦闹回娘家,便会弄得满城皆知,她丢不起这个人。

“王爷会原谅我的,他只是气坏了,气糊涂了,他会接我回去的……”

这些,是碧清用来安慰王妃的说辞,但这一刻,就连碧清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太苍白、太无力。

碧清低低地问道:“不回郭家,可是王府也回不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先找个客栈住下。”郭玉说道。

碧清苦着脸道:“可是我们身上没钱。”

当时走得急,几乎是被丢出来的,哪里会记得带钱呢?

郭玉在地上踱了几圈儿,眸光一凝,道:“我回不了府,你应该可以,你回去那些钱出来。”

“好!”

碧清回了府,诚如郭玉所言,守门的人没有拦她。

她去了文芳院,守门的婆子不许她进:“王爷说了,凡是与王妃有关的人,一律不得入内!”

碧清认出了这个刁奴,正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婆子,她当即怒道:“你这老妇!当初是怎么求我给你一份差事的?不是我,你能进文芳院?你还在柴房劈柴吧!”

守门婆子的脸臊了一下,倔强地说道:“我没把你溜进府的事告诉王爷,算是在报答你的恩德了!”

碧清气红了脸,瞪了瞪她,说道:“我只是想给王妃拿些换洗衣物,拿完就走,你要是觉得不可以,我在这边等你,你去禀报王爷一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王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谁触霉头谁遭殃!”

守门婆子的眼神闪了闪,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行吧行吧,你去收!但是你记住了,只能收衣服!不能拿别的!”

“王妃自己的钱也不能拿?”碧清压下怒火问。

“王爷发话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以,把郭家叫来,嫁妆什么的,一样不少地退给郭小姐!”婆子倨傲地说。

这才多久,就从王妃变成郭小姐了,一群势力东西!

碧清恼怒不已,却又不能真与她争辩,免得激怒她,自己连衣裳都拿不走。

碧清进屋,收了几套王妃的行头,给自己也收了两套。

守门婆子一直在门口盯着,生怕她手脚不干净。

碧清当着她的面,拿了一盒胭脂。

守门婆子道:“慢着!那是什么?”

“胭脂呀!这些东西,总能带走的吧?又不值几个钱!”

“打开我看!”守门婆子厉喝。

碧清打开了胭脂盒盖:“看见了吧?是胭脂吧?没骗你吧?”

“哼!”守门婆子翻了个白眼。

碧清又收了一些胭脂水粉,趁着守门婆子不注意,从首饰盒的底部抽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金票卷进了胭脂盒中。

“收好了没?收好了赶紧走!”守门婆子将碧清轰了出去,大概看碧清可怜,又甩给她一个银裸子,“别再回来了!”

碧清拿着包袱,去了王府附近的小胡同,此时已是后半夜,又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天地间,冷风回旋,冻肌裂骨。

郭玉被赶出来时只穿了一件孙瑶的薄袄,没多久便冻僵了。

“王妃!王妃!”碧清奔到她身边,见她一直僵着一张脸,只剩眼珠子在转,不由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脚麻了……”她被冻得,说话都几乎张不开嘴巴。

“您等等!”碧清忙打开包袱,拿了一件大棉袄罩在郭玉身上,“好些了吗?”

身子暖和了一点儿,却依旧难以动弹。

碧清的眼珠子转了转,从荷包里取出一颗姜糖,喂进了郭玉嘴里。

这是公中的膳房熬的糖果,给下人吃的,若在以往,郭玉绝对吞不下这么劣质的东西,但冻了那么久,她已经挑剔不得了。

姜糖入体,辣得她冒了一身热汗,身体逐渐回复知觉。

她裹紧了棉袄:“见到小樱没?”

碧清没料到王妃的第一句话是问小姐,愣了愣,说道:“没,那婆子一直守着我,除了您的房间,哪儿也没许我去。”

郭玉气急:“该死的刁奴!等我哪天回去了,一定把她打杀了!”

顿了顿,又问,“钱呢?拿了多少?”

碧清从胭脂盒里拿出那张一千两的金票。

郭玉接过一看:“这么少?”

一千两黄金差不多是一万两白银,其实不算少了,但郭玉这种生活质量不输给皇后的人,随便一顿饭,都得吃掉好几百银子,住的客栈也得选最豪华的,怕是撑不了多久。

“还能再去拿吗?”郭玉问。

碧清摇头:“不能了,我今天是唬了那婆子才进去的。等那婆子反应过来,怕是要后悔自己办了糊涂事。”

郭玉气白了脸:“我又不吃他的!我拿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不行?”

碧清叹道:“王爷说,您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叫郭家上门。”

叫郭家上门,等于彻底决裂,那样,便再没转圜的余地了。

郭玉面色一变,捏紧了棉袄:“王爷,你真的好狠心!”

“王妃,一万两银子,我们省着点花,能花好几年。”她想说的是,能花几辈子,但想着以王妃的标准,估计降也不会降到哪儿去。

二人开始寻找客栈。

郭玉从没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行走,她要么是待在温暖的室内,要么是坐在温暖的马车内,前呼后拥,众星拱月,与碧清说说笑笑,爱到哪儿到哪儿。

不像现在,碧清背着沉重的包袱,累得没力气说话。

她被寒风吹着,也不敢开口说话。

冬夜漫长。

郭玉渐渐有些饿了。

碧清就道:“奴婢记得附近有一家专门在夜里开的面店,您在这儿等等,别乱走,谁跟您说话都别理。”

郭玉摸了摸肚子:“好的,你去吧。”

碧清拿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铜板,去了。

“卖姜糖咯!卖姜糖咯——卖姜糖咯——”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端着一盒姜糖一路叫卖了过来,“夫人,您要买点我的姜糖吗?是我娘亲做的,可好吃了!”

看到他,郭玉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三个儿子都锦衣玉食地长大,唯独女儿在外苦了三年,那三年据说也经常靠叫卖为生,她心里,升起了一股怜惜:“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哈?”小男孩儿似乎非常惊诧,“我都起床了呀!开始干活啦!再晚的话,我就养不活娘亲和妹妹啦!”

“这么早啊。”郭玉望了望暗黑无边的夜空,又问小男孩儿道,“姜糖我全都买了,你回去睡觉吧。”

“真的吗?可是、可是夫人,这些姜糖要一百个铜板哦!”小男孩儿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郭玉打开荷包,取出了那张金票:“我没铜板,只有这个,你能找开吗?”

“啊……这……呀……”小男孩儿一下子呆了。

“找不开的话,我就没办法买了。”郭玉说。

“找得开的夫人,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隔壁的钱庄,把钱给你换来!”小男孩儿说着,把挂在脖子上的小盘子取下来放在地上,“夫人,请您帮我看好我的摊位,我们全家都靠它生活,您一定要看好它,我马上回来!”

“好。”郭玉把金票递给了小男孩儿,没注意到小男孩儿眼底闪动的狡黠。

一刻钟后,碧清端着一碗面回来了:“夫人!三鲜面!”

说是三鲜面,其实只有几根菜叶子和三两片肥肉。

郭玉嫌弃地看了一眼,下意识地不想吃,但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人也冻得不行,便端过碗,在路边吃了起来。

没吃两口,一个倒夜香的车子从这边路过,险些撞到郭玉。

郭玉手一抖,一碗面砸到了地上。

才吃了两口而已。

碧清张了张嘴:“要不,奴婢再去买一碗吧?”

“不了。”郭玉丢了筷子,理好衣襟,抬起骄傲的头颅,“找个客栈住下。”

在路边吃面什么,太丢脸了!

碧清重新背好包袱,就要离开,却看到一旁的一个小货摊子:“这是谁的?”

“一个小男孩儿的,我买了他的姜糖,他给我找钱去了。”郭玉不紧不慢地说。

碧清闻言,杏眼就是一瞪:“您……您不会是把金票给他了吧?”

“是啊,他给我到钱庄去还钱了,省得我们跑了,待会儿便能有现钱用。”郭玉含了一丝得意地说,显然是认为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聪明的事情。

碧清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点,钱庄都还没开门呢,小男孩儿上哪儿去兑钱?分明是把金票给骗走了哇!

被司空静那种脑残骗骗就算了,怎么一个小男孩儿……也能让王妃上当呀?

“我不是告诉您,谁跟您说话都别理吗?”

郭玉不以为然道:“一个孩子罢了,怎么了?有问题?他的摊子还在这儿呢,他们全家都靠这个生活的。”

我要被您蠢哭了……

碧清欲哭无泪地说道:“这摊子,到顶了值一两银子,您给他的却是一万两银子!他拿了那些钱,哪里还用得着摆摊?都能回乡下当地主了!”

郭玉怔住。

天,渐渐地亮了。

奶娘抱了玄小樱起床,给玄小樱穿衣裳。

“我不要这件!”

“我要蓝色的!”

“不是这个蓝色!”

“你好笨!出去!”

奶娘被玄小樱轰出了房间。

丫鬟们端上美味可口的饭菜,伺候她用膳。

玄小樱不吃。

丫鬟们又端来她最爱的银耳羹。

玄小樱将银耳羹慢慢地推,推到了地上,砸得一团乱。

玄小樱自打回府,一直安静得像只小猫儿,虽然并不算温顺,因为她一直都特别有自己的主见,但到底不曾如此闹腾过。

下人们立刻禀报了中山王。

中山王赶到她房间,她正坐在床头,默不作声地玩着琉璃珠子。中山王温柔地摸向她脑袋:“听说你不肯吃饭。”

玄小樱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

手微微一顿,中山王挨着她坐下。

她说道:“你挡到光了。”

中山王往一旁挪了挪,宠溺地看着她道:“父王陪你吃饭。”

玄小樱不说话,默默地玩着琉璃珠子,小脸臭臭的。

中山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吧,怎么不高兴了?”

“我要母妃。”她倔强地说。

中山王的眸光就是一暗:“她不配做你母妃!”

“那谁配?”玄小樱抬起头问,她的眼睛亮亮的,如清泉中的宝石,幽幽地泛着一丝凉意。

中山王被女儿质问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摸上了她发顶,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不管谁,反正她不配。”中山王如是说。

以为玄小樱会发怒,谁料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又低头继续玩琉璃珠子。

“王爷!”门外,小厮禀报道,“马车备好了。”

中山王看了女儿一眼,对门外说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去哪里?”玄小樱问。

“去军营。”

“我也要去。”玄小樱平静地说,“以前都是母妃陪我的,现在你把母妃弄没了,就换你来陪我。”

中山王女儿的早慧弄得有些茫然无措,他哪里看不出女儿是借题发挥?若女儿哭哭啼啼,他还能狠心交给下人去哄,偏女儿如今平静,反而让他不放心了。

他抱起女儿:“好。”

他果真把女儿带进军营了。

古往今来,带女儿上班的王爷,他算是头一个了。

他给女儿做了一个小轮椅,女儿不坐,偏挂在他身上,一刻也不下来。

他巡视新兵营的时候——

玄小樱:“我要喝水。”

他查看兵器库的时候——

玄小樱:“我要拉尿。”

他与幕僚们商议如何解决通敌叛国罪的时候——

玄小樱:“我要拉臭臭。”

中山王的脸都绿了:“让奶娘带你去。”

“我不要,这些,都是母妃给我做的,你要么把母妃还给我,要么就你自己来做!好了,我拉完了,给我擦屁股。”玄小樱跳下马桶。

中山王看着那白花花的小屁股,真想抽一巴掌!

父女俩回了议事的营帐。

中山王在主位上坐好,将玄小樱抱到腿上,玄小樱却扫了众人一眼后,问:“为什么我没有椅子?”

杨幕僚忙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她:“小姐,请坐。”

玄小樱小大人似的坐下了。

她虽才不到六岁,但长得非常漂亮,眉宇间一派英气,一看便知是玄家的千金,那种血脉里的高贵,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了。

中山王清了清嗓子:“好了,开始吧。”

他们从玄家的处境、皇帝的态度、司空朔的立场以及容卿与南疆的关系,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整个过程十分枯燥,众人一度担心这个小姑娘会坐不住,令人讶异地是,她不仅坐足了一个时辰,还听得聚精会神。

她是第一个被中山王主动带入军营的女眷。

不怪王爷如此器重她,的确非池中物。

议事完毕,中山王捏了捏她小手:“听懂了吗?”

“没。”她诚实地说道。

“看吧,我就说军营没什么好玩儿的,明天别跟来了,在府里跟大黄玩儿,父王保证,会尽快回去陪你。”

可第二天,玄小樱还是跟来了。她就像一条小鼻涕虫,死死地黏着中山王,就连一些官场上的应酬,她也非跟去不可。

晚饭,中山王请了几名德高望重的元老吃饭,希望能打通关系,早日帮自己洗脱通敌叛国的罪名。少不得,请了些美丽大方的女子唱曲儿、吟诗作赋,以助酒兴。

一个温柔的歌姬端着夜光杯来到中山王面前,柔声说:“这是玫瑰卤,特别香,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

玄小樱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喜欢,靠近我父王的女人,我统统不喜欢。”

歌姬被噎得面红耳赤。

玄小樱美丽的眸子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不要勾引我父王,我会看着他的。”说着,她张开了小胳膊,“父王,抱。”

中山王:“……”

……

金票被人骗走了,郭玉与碧清身上只剩下守门婆子甩的一个小银裸子,住客栈肯定不够,太差的大通铺又环境十分恶劣,郭玉闻了一下便恶心得一阵干呕。

无奈之下,二人走了半天,走到城郊的一个小村子,租了一间小别院,类似农舍。

屋子里简陋而冰冷,桌椅板凳倒是齐全,只是全都破旧不堪。

郭玉捂了捂鼻子:“真难闻。”

可不是难闻?在王府,碧清虽是个下人,但因贴身服侍王妃,衣食住行比普通的官家千金还好,这种地方,怕是连王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屑于住。

但她们如今的情况,还能挑剔什么呢?

要么是回郭家,坦白一切,与王府彻底决裂;要么忍住眼下的饥寒交迫,等王爷回心转意。

碧清觉得,王爷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毕竟,王爷对王妃,从来就没有爱过。

“您先坐会儿,奴婢收拾一番。”碧清给王妃搬来一把椅子,拿出包袱里的毛毯,铺在了坚硬的床上,“奴婢上集市买两床褥子回来,再买些米油和菜,您要是困了,先将就着在桌上趴会儿。”

郭玉看着破旧的屋子,委屈得鼻子一阵发酸:“知道了,你去吧。”

“您这回,可是千万别与人说话了!谁喊门都别开!”碧清叮嘱。

“我明白的。”

碧清带上一串铜板,走出了院子。

郭玉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实在冷得慌,便起来走走动动。

她口渴,可是找不到水喝。

院子里有一口井,盖着盖子,她手疼,推不开。

想了半天,她从柴房找来一根绳子,一头系在井盖上,一头系在门闩上。

猛的一撞,倒真把井盖给拖开了。

她忙用绳子吊了木桶,放入井中打水。

水可真沉!

她娇嫩的手,抓着粗糙的绳索,没一会儿,便磨破了皮,鲜血滴在绳索上,滴到井中,也滴在她心里。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题外话------

看到评论区已经有人同情郭玉了,hold住哇,这才刚开始虐,表心软~

性格决定命运,郭玉婚后的不幸,与她自己一直作一直作也有关系。那个时代的女性虽然很痛苦,但是大环境如此,从来都不是环境适应人,而是人去适应环境,郭玉的做法违背了当下的环境法则,被丈夫厌弃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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