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予实在琢磨不透魏卿檀的用意，她好像不知道男女之别，又或者，她不在乎这些。
她的触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甚至没有任何温度，和她的指尖一样冰冷至极。
“顾先生的手指，和容貌一样好看。”
魏卿檀不带旖旎的夸赞，顾君予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他扯了扯嘴角，坦然地说了句谢谢，魏卿檀放开他的手，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继续盯着他。
她以前也是喜欢夸人的，夸奖的话，她从不吝啬说出口。
只是那时，谁被夸，也意味着被她盯上，已经离死不远了，这种夸赞，成了一种魔咒，没有人喜欢听。
原来欣赏美丽的东西，真的可以让人心生愉悦。
魏卿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顾君予的眉骨，见他微微蹙眉，魏卿檀就收回了手。
顾美人疼得脸色发白，她还在动手动脚，实在没心没肺。
整整半个小时，魏卿檀才拔掉金针，结束了第一次短暂的治疗，顾君予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是汗。
他洁癖很重，实在没办法忍受身上的粘腻，就想立刻清洗一下。
魏卿檀看出他的意图，幽幽开口。
“如果顾先生不介意，我可以抱你过去。”
顾君予按了按鼻梁，疼痛已经消散，只是魏卿檀这句话，把他吓得不轻。
他就算是残废，也是一个男人。
让一个女人抱他去浴室，还不如杀了他。
虽然，之前魏卿檀趁他不注意，已经抱过他一次，他也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力气很大，抱他轻而易举，可他就是不愿意。
“不用了，等天亮，我让助理帮我。”
魏卿檀不解。
“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要等天亮，现在离天亮还早，顾先生看上去，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呢。”
所谓看破不说破，这点人情世故在她这里并不存在。
顾君予有些头疼。
“魏小姐，你我男女有别，这些事还是需要有个界限。”
魏卿檀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抱你去浴室，不看你洗澡，顾先生，我这个人难得发善心做好事，你好像屡次拒绝我。”
顾君予……
这是善心？
确定不是色心？
他虽然瞎了，可对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信心。
突然，顾君予脑海中灵光乍现，想到某一种可能。
这个女人，不会是看他瞎了残了，没有反抗能力，所以才每天晚上爬墙来接近他，就是为了某一天，在他放松警惕时对他下手？
看到顾君予神色几次变化，魏卿檀有些不解。
抱一下而已，需要这么纠结？
“魏小姐，顾某家风严谨。”
他说完，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咳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魏小姐，今晚多谢你了。”
魏卿檀看到他拘谨的样子，也明白了过来。
她眼里没有三纲五常，可顾君予不同，他出生世家豪门，不仅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还有君子之风。
魏卿檀嗤笑一声，沉默地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魏卿檀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自以为是做好人了。
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顾君予知道魏卿檀已经睡着。
她突然冷淡下来的情绪，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的拒绝让她不开心了。
——
清晨的露水很重，魏卿檀伸手碰了碰带水珠的花朵，刚想摘下，想到什么，又将手收了回来。
鲜花是应该配美人，不过顾美人美则美矣，和她却不是一路人。
魏卿檀从来没有朋友，她不知道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应该怎样维持。
她原本，是打算和顾君予做个朋友的。
毕竟，他身上的气息太过诱人。
可是一整晚的时间，让魏卿檀看清自己的本性和立场。
从古到今，整个社会都在宣扬邪不压正。
魏卿檀记得万箭穿心的疼痛感，她记得每一张脸，在她倒下的时候，他们由衷的喜悦和笑容。
君子之风的顾君予，如果知道她的本性，也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惩奸除恶，是每一个“好人”都应该履行的责任。
魏卿檀笑了笑，弹掉花朵上的露珠，骑上破自行车，冲进浓浓大雾之中。
四点，街上已经被打扫干净。
各个巷子口已经支起早点摊，香味钻进魏卿檀的鼻子，可能是昨晚吃了太多生的食物，肚子开始发出抗议。
魏卿檀拐了个弯，骑着自行车奔向对面的包子铺。
“吃什么？”老板娘瞥了眼魏卿檀，不慌不忙给前面的客人装袋。
“这是什么？”
“这是肉包，你要吗？”
魏卿檀摇头，肉不新鲜，味道有些奇怪。
“我要这个。”她指着旁边的油条，掏出五块钱。
老板娘拿过钱，夹了一根油条包起来，递给魏卿檀。
“喏，给你。”
魏卿檀接过就咬了一口，油腻腻的香味在唇齿间蔓延。
“这个油味道很重。”她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老板娘立刻拉下脸。
“你什么意思？哪里重了？我怎么闻不到？这就是昨晚超市买回来的菜籽油，贵着呢，你鼻子出问题了吧？真是晦气，大早上就遇到神经病。”
魏卿檀……
“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她语气十分认真，虽然味道很重，不过她饿了，将就吃吧。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魏卿檀不解。
“我只是好心提醒。”
“要你好心？滚滚滚，有病吧，吃个油条还不忘胡说八道陷害我，我这可是好油。”
魏卿檀叹了口气，做好人真难啊，都没人领情呢。
魏卿檀吃完油条，骑着自行车返回精神病院，车子在刹车时，突然散架，魏卿檀皱着眉头看着肢解的自行车，陷入沉思。
她试图修复，不过失败了。
魏卿檀微微叹气，那个老板明明和她保证过，骑三年都没有问题，怎么一个星期就坏了呢？
看来是遇到同道中人了，那个老板，他也不是好人啊。
回到房间躺下，魏卿檀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稍微反省了一下。
她之前强迫别人做好人，这个行为得改。
毕竟好人难做。
圣人孔子都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