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红着双眼，像是濒临崩溃的受伤猛兽。
他胸口渗透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冬日清冷，气味好似久久不散，下一秒就能凝固成实质一般。
“霍沉渊，你闹够了没有——”
她有些生气了。
他仿佛听不见一般。
简歆月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发现他脸色惨白得不像话，唇瓣菲薄干涩，唇珠一点点粉红。
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霍沉渊啊……
他在破碎……
她心慌了，下意识地抱住他，似乎这个动作能将快要碎掉的他一片片拢起来。
“她为什么要救我，我不需要她的牺牲，我没了……她还可以再生，死我一个算什么！”
“我宁愿死在那个坑里，我宁愿灵堂之上黑白照片里的人是我！她凭什么替我做主！”
他身子在颤抖。
简歆月紧紧抱着他，只觉得霍沉渊的身子很冰，更衬得他胸口的血过分滚烫，渗透布料传递过来，灼烧着肌肤。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嗓音沙哑，薄唇贴着她的脖颈，想要轻轻咬一口都没有力气。
“简歆月……这样的我，是不是很令人生厌，你肯定……更加讨厌我了吧。”
下一秒，她感受到霍沉渊全部重量压了过来。
他晕了过去。
简歆月听到最后那句话，不知为何心脏刺痛得厉害。
霍沉渊从不是无坚不摧的，相反……他浑身是伤，却还要倔强强撑着，装出一副任何人都伤不了他的样子。
很快到了医院，他被二次送到抢救室抢救，因为失血过多，血库血浆不够，还临时从别的医院调血。
好在这次他只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真的必死无疑。
简歆月安静地守着他。
她有些累了，忍不住趴在床侧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那天听到你乞求神明了，你盼着我活是吗？”
是……霍沉渊的声音。
她微微一动，霍沉渊悬在半空的手赶紧心慌地收了回去。
“你醒了。”
他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让她有些恍惚，难道刚刚温柔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吗？
简歆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好点了吗？我去叫医生……”
她准备按呼叫铃，呼叫铃就在床头墙上，她有点没睡醒，所以霍沉渊轻轻一拉的时候，她身子跌向他的怀里。
她慌乱间撑着身子，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你干什么？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唇瓣被吻住。
她听到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很痛，分散我的注意力。”
简歆月呆呆的，没有回应也忘记反驳，就这样呆愣愣的。
要是以前霍沉渊肯定要冷嘲热讽一下，说她像个呆板的木鸡一样，毫无趣味。
可现在……
只要她不拒绝自己，就是好的。
别逃，千万别试图逃离他，他会发疯的。
良久这个吻才结束。
“简歆月，凭借你之前做的事，你应该罪该万死，看在你分散我痛楚的份上，饶你一命。”
简歆月听言撇撇嘴。
“浑身上下就一张嘴最硬！”
“什么？”
霍沉渊听到了她的小声嘀咕。
“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明明，就不会把她怎么样，偏偏说话不中听。
她现在也有些拿不准霍沉渊的意思，似乎……是喜欢她的吧？也许只有一丁点，她也不是很自信。
可为什么，非要打掉孩子呢？是不信孩子是他的吗？
“霍沉渊……我可以接受羊水穿刺，做dNA检测。”
霍沉渊蹙眉：“做这个干什么？这孩子是我的种。”
“那能不能放过他们……”
她鼓起勇气，抓起霍沉渊的大手，轻柔地放在肚子上。
平常看不出来，可摸上去还是能感受到腹部隆起的。
“医生说我怀的是双胞胎，你听过她们的胎心吗？很强劲有力，她们也很想活着。”
“之前霍启明在盘山公路埋伏我们，我们跳车一起滚下山坡。还有我遇险，被丢到海里……她们都顽强地活着，所以请你不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力好不好？我需要这两个孩子！”
霍沉渊摸着她的小腹，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动一下就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甚至脑海中浮现出以后一家四口，该是多么圆满幸福，这不正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吗？
可是……
画面一转，他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山洞。
他看到简歆月奄奄一息，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瘦弱昏迷不醒的孩子。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可孩子饿了，又高烧不断急需要水分。
她只能再次挤压伤口，可挤不出更多的鲜血。
她抓起地上粗糙的石块，割出新的伤口，将沾染泥土的污血挤出来，然后再将后面干净的鲜血滴入孩子的口中。
孩子贪婪地吮吸着，并不清楚喝入口中的是什么。
简歆月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延续孩子。
不！
不要——
一旦有了孩子，女人就不再为自己而活。
如果这世上能一命换一命，那医院的天台会站满求死的母亲。
孩子……孩子就是违背人性的存在！
霍沉渊如遭雷击，快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阴沉沉地看着她的肚子。
“你做梦，不准、不准要这个孩子！”
简歆月满眼绝望。
她试图和霍沉渊好好沟通，可他根本不可理喻。
“这孩子是我的，你无权干涉，你要真想打掉孩子，你干脆连我一起杀了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气急。
“好啊，那你杀了我！”
她直接抓着霍沉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明明他的手没有用力，可他还是慌了，匆忙地撤回手。
“简歆月！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滚出去，你在这儿只会想气死我！”
简歆月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转身就走，霍沉渊下意识地拉住她。
他现在……很脆弱。
他需要她的陪伴。
“不提孩子……好不好？暂时先不提，别……”
走——
他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似乎说出来他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坚强会如碎冰般瓦解。
他没有开口乞求！
他没有！
简歆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他放下身段，卑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