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这会儿心里暗暗骂了不老少的话，不过还是笑着对柳心说着，“姑娘这话说的，奴才这不是按照规矩，送了吗，这礼轻的在前头，这礼重的才在后头呢。”
他说完，其实都快要笑不出来了。
谁让他被范皇后看到了，这会儿就只能让自己吃瘪，不能得罪了中宫。
原想着他还要和陆矜欢说着讨巧的话，再离开了。
这坤宁宫的人，逮着他，明显是要同他算账了，只能赶紧说了几句，就走了。
柳心看着李公公这样子，就知道他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心里自然是气不过的，但也不好说他什么。
毕竟范皇后说了，这李公公是敬事房的人，轻易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等范皇后与陆矜欢闲话一番后，她又去看了王皇后的孩子，看上去是喜欢得紧。
不过范皇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从偏殿出来后，就同陆矜欢告辞了。
面上还说着客套的话，“你也不用这样客气，本宫回头还要去淑妃哪里看看。”
“冬日的风雪大，出来又要撑伞，又要被风雪吹着，可不要害得你伤寒了。”
“你且安心坐着，本宫自己会离开的，柳心就在门口候着呢。”
范皇后既然都这样说了，陆矜欢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
但是她礼数周全，还是起身向范皇后行过礼，让辛鸢送她到门口。
“娘娘说的是，风雪大得很，您也要多加小心。”
“这赐年节的礼，您也不必亲自来，让臣妾去坤宁宫便是。”
范皇后眼神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上扬的嘴角确实微微地下垂了几分。
她勉强弯起唇，和陆矜欢讲了些话，这才出去了。
然而她出去后，就没怎么笑了。
不过很快范皇后在柳心的搀扶之下，坐上了凤辇。
她望着高高的宫墙，忽然说了一句，“其实陆美人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她为人不错，不会像父亲说的那般，会用手段，平日都在承欢宫，行事也淡淡的，并不会威胁到本宫。”
柳心这会儿正生气呢，她看皇后放下了戒心，就憋不住，赶紧回禀，“主子这是心好，看什么都是好的，这陆美人是不是好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便又把之前和李公公讲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范皇后。
她越说心里越是觉得陆美人不是个简单。
便说起了几句实话，不过也没有大张旗鼓，靠近凤辇边上，悄声讲着。
“娘娘一心想着与人为善，但是这宫里面是不一样的，您亲自结交淑妃和陆美人，是纡尊降贵。”
“她们能不能知道娘娘这份好，还不好说呢，最要紧的是娘娘花了那么多银子和好东西，赏赐宫里面各处的司掌宫人。”
“奴婢觉得这些人不一定能记得娘娘的好，他们还是会因着陛下的心思，去承欢宫送礼。”
“主子，奴婢多嘴一句，只有让陛下喜欢，得到恩宠才是正经事，比您在这白费功夫的好。”
范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不太好，看着柳心，皱着眉，语气不太好地说：“如今你的心倒是大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柳心听了并不服气，她本就是奴婢，看得更加明白，垂眸对范皇后分析了起来。
最后又问了一句，“娘娘位主中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争了娘娘的宠吗？”
范皇后低头去看柳心，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私心，都是为了她着想。
原本她觉得这样不好，可是看着柳心那样为她焦急操心的模样。
本来想呵斥两句，却怎么也讲不出。
范皇后坐在凤辇上，发现手里的手炉，有些凉了。
她的手也没有方才那般温暖，依旧转头去看高高的宫墙，“不看着还能做什么？”
“便是用尽全力，也不见得能让陛下侧目，他御极这么些年，连父亲都说了，就这么一个陆美人让他出格。”
“在宫外藏着生了长公主，如今又宠着，这样的恩宠，谁能夺得去？”
范皇后说起皇帝的时候，身上是痛的，手心是凉的。
眼眶却变得温热，她当然憧憬过，等嫁给了皇帝，她能与天下之主，携手恩爱。
虽然皇帝是君，她是臣，她的职责并非是情情爱爱，而是为天子管理好后宫。
因为她是国母，是天下女子表率，所以她不能善妒，要为夫君照顾好他的妾室，甚至是他的子女，也要关照好。
可是她不是生下来就是皇后的，她也是个女子，皇帝也是她的夫君。
她也看过话本，希望能和陛下在这样的风雪天，撑着伞，或者不用撑伞，同淋雪，共白头。
范皇后失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原本我是不在意这些的。”
“尤其是父亲总是说先皇活着的时候，就太过宠爱他喜欢的女子。”
“想必无人不知，先皇最喜爱的人就是贵妃了，先皇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了她。”
“父亲在说贵妃狐媚的时候，其实我反而觉得这样真好。”
“夫君只对自己好，这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怎么会狐媚呢？”
范皇后将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话，突然说了出来。
她笑了笑，“然而那时候我对贵妃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先皇也曾经和先皇后感情也很好。”
“柳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当我做了皇后，我看着陛下对陆美人这样宠爱，我觉得嘴里像是吃了很多杨梅一般，很酸牙齿都是软的。”
“真的觉得陆美人运道真好，能得天子独一份的偏爱，便是先皇也没有做到这样的程度吧。”
范皇后越是这样说，宫婢柳心，越是觉得心里揪着揪着痛。
对陆矜欢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甚至连皇帝也看不上了，为何这天底下的男子，都不喜欢为他们操劳，费心费力的正经夫人，总是喜欢那些个只是看着好看的女子。
一看就是会勾搭人的卑贱之人，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的。
柳心不忍心看到范皇后，太过失落，又开始安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