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去病将它拿在手中，入手微凉，颇为沉重。
又试着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滴。。”
之前怎么吹也吹不响的冲锋号，这一次毫不费力的被吹响。
声音嘹亮，把车外的人吓了一跳。
“你醒啦？”
虞小楼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更加的虚弱，这几步路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原本就白净的小脸也更加的苍白，白的近乎透明。江去病甚至都能清楚的看见皮肤之下细密的血管，像一张张蛛网交织在一起。
“昨晚你们干啥去了？”江去病勉强起身，脑袋现在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从昨晚就没看见这二位的身影。喝到大半夜也没见他们回来。
虞小楼闻言只是笑笑，畏寒似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轻飘飘说了三个字，“上头了。”
好一个上头了。。。。
江去病无语凝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和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在月光下面目狰狞，追赶着什么。
追赶着什么呢？
哦，一大群荷枪实弹，装备精良的鬼子而已。。。。
“啧啧啧。。。。”
江去病摇摇头，接过虞小楼递过来的一袋饼干。
大葱味的，还挺好吃。
虞小楼就倚在车旁，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道，“你呢？怎么喝的像头死猪一样？都醉了手里还死死攥着冲锋号干嘛？”
她这连珠炮似的发问，把江去病都给问懵了。
“我？是我拿出的冲锋号？？”
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脑海中依稀闪过一丝画面。
好像是小姑娘的父亲过来找到了自己，还说了些什么话，什么军人的归宿就是战场，他们不愿意就此轮回往生？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让江去病掏出冲锋号，钻了进去？？？
对，是钻了进去。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笑呵呵的看着他，好像也说了些什么，各地口音都有。
有些江去病听的懂，有些则是连猜带蒙，还有些干脆就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那些人也见状也不说什么了，沉默的抽完最后一口烟，仰头看了会月亮，又从贴身之处摸出一张泛黄卷边的照片，仔细摩挲，之后身影便也消失在冲锋号之中。
现在想来，他们当时都是来和自己告别的吗？
一场战斗，一顿酒，这些英灵已经认可了自己？？
“呼。。。”
江去病长出一口气，觉得心里闷闷的，取过一旁好似千钧重的冲锋号发呆，小声念叨着，
“若有一日，我带哥哥们去岛国，让咱们的冲锋号响彻那里每个角落！”
郑重的将它收好，一抬头，却见虞小楼一双美目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见自己回过神来，她才古怪的开口道:“你真的这样想？”
“啊，你听到了？”
江去病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失态了。
虞小楼点点头，倒不觉的有什么，反而偷偷瞄了一眼邵爷那边，这才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干大事的时候能带上我不？你知道的，我一直有个梦想。。。”
“得，赶紧打住！我不知道。”
江去病觉得自家组长越来越不靠谱了，我就去吹个号，咋就成大事了？
而且就算真的去干她口中的大事，也不能带她，这娘们脑子有问题，太莽了，不像自己做事沉着冷静，全凭规矩！！
“我保证听你话，一点都不冲动。”
虞小楼立刻发誓保证。
江去病都看笑了，咱俩谁是领导啊？你冲我一个普通员工保证个鸡毛？
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车身一个剧烈震颤，他手中的饼干都掉落一地。
“怎么回事？”
二人稳住身形，抬眼一看，不仅是他们如此，这一片，不，是这一方世界都在剧烈的晃动起来！
好似这方空间变成了一幅画中世界，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拿着这幅画使劲的抖动起来。
一栋栋建筑不断地高低起伏，他们的车也变得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行驶的渔船，毫无反抗之力！
阴风呼号，天色蓦然变的漆黑如墨，唯有远处一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带来点点光亮。
“我去，什么情况？”
江去病努力站稳脚步，眺望光亮之处，“那里好像是江面吧？”
“应该是的！”
虞小楼整个人都挂在江去病身上，像一只树袋熊，
“可能是天师那边出事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邵爷浑身金光缭绕，快步向那边飞奔而去，路过他们之时，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咱们去吗？”
江去病问道，他不知道以那边的阵容，还能碰见什么事。
“当然去！”
虞小楼又来了精神，转头看向江去病，又补充了一句，“就去看看？”
“好，就去看看。”
江去病点点头。
二人也紧跟上去，好在离的不算太远。
靠得越近，寒意便越重，好似那边的气压都低了几分，让人喘不过气来。
隐隐可以听见随风飘来的诵经声，似唱非唱，还伴随阵阵铜磬木鱼之声，鼻尖还嗅到丝丝缕缕的香火气息。
二人心中愈发的好奇，这阵势全都摆出来了，怎么还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再离得近些，烟波浩渺的江面已经尽在眼底。
漫天的五色布遮天蔽日，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上百名道人正齐踏罡步，一手持香一手摇铃，口中念念有词。
张天师手持一把木如意，面色凝重异常，正和邵爷交谈着什么。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座法坛，江去病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当时这法坛隐于白雾缭绕之中，看不真切，此刻倒是看的清楚。
一道道深深的龟裂遍布其上，好像下一刻就要碎裂开去，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只见其裂缝之处，竟然渗出汩汩粘稠的鲜血，将好好一座法坛弄得鬼气森森。
法坛之上，黑烟迷障，阴气冲天，无数烟丝缥缈交织，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面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有睁眼怒目，有嚎啕大哭，有阴狠诡异，有天真无邪。。。。。
伴随着混合在一起的无数呢喃哀求哭诉怒骂声，直叫人恍入无间地狱，坠那苦海无边。
江去病和虞小楼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好似远古妖魔重现的一幕实在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你觉得他们顶不顶得住？”
二人止步不前，江去病幽幽问道。听起来像是疑问，其中二人心中大概都有了一个答案——
根本顶不住！
三十万是什么概念？
自古以来，可以说从未有之！
不要说什么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战俘，古人擅长夸张，这个数字打个对折还能再打个折！
可是，眼前这个确实的的确确存在的！
这可如何是好？天师都顶不住，还有谁能办到？
总不能是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