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言离开祝留的办公室之后就去开会了，是对于销售部和市场部工作情况进行总结的会议。
偌大的会议室内所有人一句话都不敢说。赵正言整张脸上写满了阴鸷，气温仿佛已经濒临零下。
他修长的手指在实木办公桌上一下下地敲击着，黑色鳄鱼皮表带衬得手指更为白皙。深沉锐利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视，好像在看着你又好像根本没看你。
两个小时下来，每个人的衬衫都粘着一层冷汗。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大家都走的很快。
一位销售部的杨经理凑近楚兴帆问：“赵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部门工作有什么问题？最后赵总没说几句就离开了我这心里是——”这位经理也是难得抓住楚兴帆，就想一口气打听出来些什么。
可偏偏楚兴帆跟在赵正言身边这么多年，面上不咸不淡的样子学了个七八分。
楚兴帆说：“赵总一直希望公司上下务实勤勉，至于其他当然是能省则省，您想必是知道的。”
撬不开的铁桶里面可能就是炸弹，杨经理捧着文件悻悻地走了。
楚兴帆心里暗道：“还能是什么原因，被祝总监气着了呗。”
赵正言和祝留在一起，全设计部甚至是全公司都清楚。祝留刚到公司那会儿，全设计部都认为她有问题。
可是到了今天，祝留名气、金钱、社会地位，什么都有了，她跟赵正言在公司的关系好像和四年半之前没什么区别。
每天早上他们都不是一起过来，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应酬的时候就一起离开。
平时祝留在工作中也是有目共睹的认真负责，焕颜能有今天这样直压tizano的地位跟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说焕颜设计部在Lena手里是表现良好，那么在祝留手里就堪称令人惊喜。没错，就是这样，祝留的能力足以带给人惊喜。
而赵正言一向是护着祝留的，可自从四年前邵晓薇那事儿后也没人敢再惹祝留。毕竟谁也没必要在大老板心上人那儿踩一脚，尤其是这大老板还是个杀人不用刀的狠角色。
赵正言和祝留的这种关系不太像金主与情妇，祝留的能力四年半以来大家看在眼里。
人们再不愿意都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是即使没有赵正言，祝留也有足以跻身世界一流珠宝设计师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金主真的会喜欢一个晚上九十点钟还在公司加班的情妇吗？
也有人猜测赵正言可能就是喜欢这款，可是包个情妇图的是舒坦不是喜欢，喜欢是男女朋友之间玩的事儿。
可若这么说来，赵正言和祝留的关系也不太像男女朋友。至少焕颜的员工是没有见识过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过狗粮，没有看到过亲亲抱抱举高高。
而且祝留这四年来越来越干练也越来越强势，这恐怕不是一个被悉心呵宠的女人该有的状态吧？
那如果是隐婚呢？大家更不相信了，赵正言那种段位的人不是轻易谈婚姻的类型。而且在祝留出现之前，还有人在公司一个小微信群里讨论过赵总不像早年那样身边美女如云，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然这种讨论，最后也没有结果。大家嚼舌根也都暗戳戳的，不敢传到祝留耳朵里。
而且还有一点，祝留这四年来积累了深厚而丰富的人脉，各个圈子的泰斗她都认识，可是她没有跟任何客户传过任何绯闻，这该是多么清淡谨慎的性子才能做到的。
赵正言和祝留性格上有相投之处，又都是对珠宝业极有企图心的人，会不会只是事业伙伴呢？
如果让祝留知道，她一定会冷笑一声，当初他们之间干干净净的时候没有人相信，如今他们连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次，人们反而觉得他们之间很单纯了。
赵正言那边会刚开完，祝留就拿着自己整理好的资料和工作安排给设计部的六位经理开了个小会。
是以，赵正言来找祝留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还是个名正言顺的闭门羹。
设计部单独的会议室内，祝留坐在弓型椅上问：“你们觉得这个联名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在哪里？”
对于设计部的人而言，这就是祝留最恐怖的地方，她询问问题的方式从来不是Lena式的中规中矩。
这种问题就像是市场营销考试的最后一道论述题一样令人头疼，写了半页纸也不确定自己对不对。
祝留继续说：“回答的简洁一点。”
看，这就是最最恐怖的地方，你还不能照本宣科，只能发掘，从内在或者外在。
六位经理都支支吾吾的，这个联名是真的不好搞，因为岛村的设计风格本身艳丽中就有些趋之不散的冷淡气质，不是特别利于讨好较为年轻的顾客群体的类型。
这种风格对于顾客的审美要求太高了，很难做到大范围的推广。
当然推广本身不是设计部需要考虑的问题，可是如果卖的不好，全公司上下都不会觉得是宣传部、销售部还有市场部的问题。
这就很麻烦，祝留一清二楚，她问他们也不是真要让他们说出个所以然。
大家共事这么长时间，她都知道他们的斤两，她是为了让他们承认他们自己不行。
半个小时后，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提出，祝留说：“或许是因为咱们在焕颜待了这么多年眼光有些局限，不如咱们开个大会，让新招进来的这批人来谈谈吧。或许他们会有新鲜的点子。”
这话说的很委婉，里面的意思却是很直接。
就这样小会变成了大会，全设计部都来了。
祝留大致讲了一下这个项目，此前有几位员工已经读过了前期的资料。
祝留今天穿了一件衬衫裙，头发在刚刚开会的时候随意地散开了。
她看见孙邈的手抬了抬，她叫起了他，“孙邈，你来讲一讲你的想法。”
孙邈听到祝留叫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感觉心尖颤了颤，他站起来说：“我认为既然是联名，我们可以在融入岛村的风格的同时注入其他的东西，只要保证不喧宾夺主。”
这时，经理王晴说：“那如何不喧宾夺主呢？”她刚才在开小会的时候就感觉挺心烦的，还以为这个新招进来的实习生能说点有用的，没想到第一句就是废话。
搞艺术的人到讨论问题的时候都带着点不自觉的火药味，祝留一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祝留看着孙邈说：“你继续说。”
孙邈感觉到了祝留目光里带着的鼓励，他说：“岛村版画最鲜明的特点是那种切割感和色彩，只要这两点我们把握住了，剩下的就都是可以变通的。”
祝留笑了，没错，这就是岛村的版画最鲜明的两个特点。
祝留一笑就把那种距离感冲淡了，孙邈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好像看见了阳春三月。
祝留问：“那你觉得用什么材料比较好呢？”
孙邈想了想说：“琥珀或者贝壳。”
都是硬度低、光泽柔和、颜色瑰丽的材料，价格也较为低廉，的确很适合。最重要的那种轻盈而又浓重的质地，可以凸显出岛村的版画那种特别平面、毫无透视感的感觉。
祝留心里是很满意的，但是她没有把这份满意表现出来，她不希望员工们认为自己有失公允。
这棋啊，要一步一步的下，不能急。
祝留环视了一圈，问：“大家还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
鸦雀无声。
祝留说：“那就按孙邈说的推进吧。”她看着孙邈说：“你在8月11日上午10点之前交给我一张设计图，我只要一张，能做到吗？”
孙邈知道这个联名项目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但是他没想到祝留能放心交给自己。
他知道她之所以只要一张，是想要看他真正的能力如何，而且不希望浪费公司的资源和员工的精力。
孙邈看着祝留点了点头，说：“好的总监。”
祝留问：“其他的项目都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个时候后各经理陆陆续续地发言，孙邈看着祝留听得认真的表情，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