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话让两个凤长芸都倒吸一口凉气。
狂妄。
太狂妄了。
一个人究竟要自信到何等程度，才敢跑来天道面前大放厥词？
‘我若是想成为天道，即便是你，也得退位让贤。’
这话何止是狂妄，简直是没把天道放在眼里。
凤长芸连想都不敢这么想，却有人敢跑到天道面前来说这话。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道却没有觉得生气，也不觉得难堪。
只是有些怅然，苦笑一声:“很狂妄是吧，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他过于轻狂了些，不过年轻人嘛，倒也无妨。”
“他时不时就要跑来找我下棋喝茶，聊天说话，总说些人间的趣事。”
“一来二去的，我们熟络了起来，我发现他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虽狂妄，却并不惹人厌。”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来找我，自己游历去了，等再次出现的时候，便是浩劫降临的时候。”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的话。他说，我们这代人没有终止浩劫的能力，想要彻底结束浩劫，以后都不再受浩劫影响，就得把外来者彻底驱逐，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堵死。”
“我虽是天道，但世界万物的运行其实早就有定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是相同的。”
“我没有过多关注小世界内发生了什么，若不是他提醒，我都没有注意到外来者的事。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可惜，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万年前的那场浩劫，导致身上的气运几乎全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抽走。”
“司尘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异常，虽然知道这样做她们必然会死，可她还是将利弊说给了其他人听。”
“然后，修仙界还活着的那群人，把气运全给了我。”
“若不是他们，我现在也还在沉睡中，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次醒过来。”
若不是上古时期的修士们把气运给了祂，不管是凤长芸，还是如今的修仙界，都将不存在。
世界通过自身的能力修复的话，无异于一切从零开始，起码需要几十万年的时间，才能重新恢复生机，诞生出新的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天道始终觉得亏欠司尘的原因。
司尘救了祂，自己却牺牲了，甚至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祂身为天道，非但没能庇护她，反而需要她为这个世界牺牲至此。
天道深吸口气，不再去想司尘的事，继续往下说：“司尘给了我喘息的机会，但是，他给我留了后手。”
‘凤长芸’问道：“什么后手？”
天道想了想，把脑子里的线索整理成一条完整的线，说：“他说过，浩劫之后，世界的气运几乎耗光，任务者会暂时收手，等气运恢复后，他们还会再次来到这里。”
‘凤长芸’瞳孔微微睁大，袖子里的手都紧了几分。
从刚才到现在，这还是凤长芸第一次见她情绪波动这么大。
她的脸色很难看，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是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之后，还有下一茬？这到底算什么？”
天道了解她的绝望和痛苦，祂的痛苦更是远在凤长芸之上，毕竟祂清楚的看到了任务者的所作所为，却什么也做不了。
天道苦笑一声，光团都暗了下来：“韭菜？你高估我们了，在他们眼里，我们连韭菜都算不上。”
韭菜好歹还要播个种施个肥，他们是连种都不用播，时间差不多了就来收割，抢夺，行径简直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可没有哪个强盗，会将全世界所有生灵全都置于死地。
那些任务者只顾自己的任务，完全不在意任务世界的人是死是活。
天道很想问问他们，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世界生灵涂炭，他们还会那么做吗？
有些任务者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只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场。
可观察许久，祂也发现很多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
天道身上的光芒明明灭灭的闪了两下，把那些思绪甩开。
“还有一点，是我后来发现的。”天道道：“同一人身边通常情况下只会出现一个任务者，任务者任务失败，下一个任务者才会到来，可他们到来的时间点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你身边的任务者，出现的时候差不多是在天河秘境开启前的半年左右，时间多少有些出入，但差距不会太大。”
天道身影逐渐变化起来，微弱的光芒从祂身上抽离，飞到一旁悬在空中，像是一盏小小的灯。
在‘凤长芸’对面，出现一个温文儒雅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十分微弱。
祂指尖在空中点了一下，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慢慢凝聚成一张小几，上面放了盏茶。
天道抬手倒了杯茶递给‘凤长芸’，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凤长芸’抿唇，眸光颤动，伸手接过茶杯捏在手里，声音低低的：“意味着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时间一直在重复。”
“对。”天道脸上神色怅然：“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任务失败了，再来一次就是。”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重置了。”
“我们在一遍遍的重复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也不知他们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若不是醒来后我一直警惕着，再加上他给我留下的后手，也许连我都会被他们给蒙骗过去。”
那样神鬼莫测的手段，太高明了。
天道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听到天道的话，凤长芸心跳都漏了一拍，因为任务者不停的来这里，所以他们的时间才会一直重复？
这就是为什么北冥仙尊会历经五世轮回，保持那么多记忆的原因？
想到这，凤长芸又感觉好像还是遗漏了什么。
北冥仙尊能保存多世记忆的契机是什么？
既然连天道都差点没察觉任务者的手段，他又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记忆的？
她看向天道，心脏不由收紧，一种宿命感没来由的将她紧紧捆住。
她这一生，好像一直都在被安排。
天道接着道：“那时候我的气运还没有恢复好，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只能看着你一次次的轮回。”
“我怕动作太大引起任务者的警觉，又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就被人害死，所以只能让你身边的人在一定的时候回忆起过去的事，适当的提醒你。”
所以是天道让北冥仙尊想起来的。
不过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凤长芸’抿唇：“所以你让谁保留了记忆？”
“你的师父，北冥仙尊。”天道道：“他是个很好的人选，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他会尽可能的想办法救你。”
“不过我只让他保留了你死亡的那几世的记忆，其实在那几世之外，还有很多次。”
“你身边出现过十多个任务者了已经，不过那些任务者……”
说到这，连天道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起来：“有些任务者连你的面儿都还没见到就把自己作死了。”
“还有些任务者硬是凭一己之力做到让每个人都平等的厌恶他们，然后让人一巴掌给拍死。”
“还有些，许是觉得自己知道世界未来的发展走向，自命不凡，跟人泄露了一些未来的事情。”
“本意是想炫耀，让人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结果当他们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应验之后，不少人都被有心人抓回去削成了人棍，一辈子养在坛子里。”
“要不就是用别的手段逼迫他们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总之死的一个比一个惨，根本舞不到你面前来。”
“有些任务者连我都差点没察觉，作死能力一流，都走不到你跟前来人就没了，挺让人意外的。”
凤长芸：……
是挺让人意外的。
而且，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凤长芸非但同情不起来反而有点想笑，甚至想拍手叫好，活该，解气，太解气了。
不只是她，眼前的‘凤长芸’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脸上难得的露出丝笑意：“看来也不是每个任务者都是聪明人。”
“是啊，像青瑶这样的还是少。不过我也发现了，越到后面，来的任务者就越难对付。”
说到这，天道面色沉了下来：“凤长芸，新的任务者马上就要到来，你很快就会被洗掉记忆再次回到过去，一遍遍的重复这样的日子，直至这个世界彻底完蛋。”
青瑶任务失败，下一个任务者一旦到来，凤长芸就会忘掉这一切，再次成为清风宗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姐。
这对他们来说，属实不是什么好事。
‘凤长芸’抿紧了唇:“既然你能让师尊记得以前的事，可否想办法让我不要忘记这一切。”
天道叹气:“那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杀一个，十个，一百个任务者，可你愿意把自己一直困在那段时间吗？归根结底，任务者能来这个世界，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凤长芸’显然明白了祂的意思，把话题拉回了开始的那句话上：“所以你说想让我成为第二个司尘，是何意思？”
天道深吸口气：“意思是，我需要你以自身灵魂为代价，彻底斩断任务者通往三千世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