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来，一颗就行。”美少年真不算强人所难，并解释道，“我是路萱的验，身上有毒需要她解，她不能死。”
哦？白无药不禁细看他两眼。
“乔小子你给我退下！”冷赋雪斥道。
她也是够心累的，一个两个都去招惹那个最不能惹的家伙干什么？
你看吧，白无药手臂一震，就将美少年的小身板子弹开了老远。
“你新收的徒弟？”白无药戴着面甲，又被冷赋雪聪明地掩了身份，便也一直沉着声音说话，此时一问，低沉之中闷闷不乐，宛若真的被惹怒了似的。
“不是，一个我都教不好，哪敢收第二个？”冷赋雪看了眼美少年，“这小子叫乔乔，是路萱的第一个活验。”
乔？
白无药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因为她也总姓乔，随母姓，化名乔阿四。
“乔小子是路萱捡来的，他误中了阴蜈散之毒，虽不要命，但正好锻炼路萱的医术，便一起带出来了。”冷赋雪道。
捡？
阴蜈散？
误中？
白无药眸光一颤，难道冷赋雪不知道路萱手里就有阴蜈散，曾在济澜医殿对她和沈令云使用过吗？捡来的……世上怎么总有好东西被路萱捡到？捡，哼，不如说“骗”来的贴切吧。
“啊呀！师父救我，救命啊！”路萱哀叫。
“忍着点，你的伤并无大碍。”药佐大人的诊断绝不会出错，但面对徒儿这般痛苦，目中还是闪过不忍。
路萱罪无可恕，又背着冷赋雪做了那么多错事，算她运气好，得到冷赋雪这么个口硬心软又护短好面的师父，多次重重惩戒，却一直不曾逐她出师门或伤她性命。
白无药听着路萱虚张声势，知她意在木灵，可“乔阿四”不知啊，于是，乔阿四弹指打出一道元力，击晕了她。
总算安静了。
“你这个……”乔乔惊怒交加。
冷赋雪：“你也想被打晕？还不退下！”
夜幕缓缓而降，一片寒凉。
月朗星稀。
九沧收了功，弄来干木枯枝，架起篝火取暖。
天烨瞧着，有样学样也弄了枯枝，将火头架高。
白无药心里着急与萧子鸿汇合，着急回城破阵，着急沈令云的安危……但光急不是办法，二姐没来，急死也白搭，而越是急的时候，她神色之间越是平静，似乎这样才能耐得住急切。
“装什么深沉呢？”冷赋雪不问自取从她手里拿走几瓣九沧给她剥好的橘子。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做，白无药不得不面对此时此刻必须在这山谷吹夜风的现实，闻言瞅了瞅努力学习生活技能的天烨，转而对冷赋雪闲谈道：“你把妖王驯成了宠物？”
“注意措辞啊，什么叫驯？”冷赋雪横她一眼，扔瓣凉橘子进嘴里，“他是为了报恩。”
报恩？
天烨要报的恩，不就是五年前那个绛绡手套的主人吗？最大的特征——身怀木灵！
被误认过恩人的白无药恍然大悟道：“他的救命恩人，是你？”
“怎么？我不像？”冷赋雪一嘴汁水地咕哝道。
白无药：“……”
“五年前，我还未及十五，因着爷爷强迫我从医，随他去杏林村观摩医药大试的盛况，爷爷忙于医试，顾不上管我，有一天我就迷路到了连碧森林。”冷赋雪火光下的眼睛看了看抓花脸的天烨。
“正遇上这家伙一人屠了十数只妖族……”她未掩饰目光里的崇拜，显然当时的心情是惊为天人的，“他伤的极重，我身上带有爷爷炼制的丹药，救他不过举手之劳。”
于她不足挂齿，于天烨，却此生永记了。
以至苦守原地五个春秋。
“哦，沈师兄就是那一年进入济澜医殿的。”冷赋雪将脸转了过来，对白无药道，“你不知道一个人有多优秀，才能叫所有医官反过来向他请教医理药学，看他侃侃而谈，器宇不凡的样子，我才决定听爷爷的话，好好学医的，更决定也进医殿，嫁他为妻，与他比肩。”
前面说的好好的，后面怎么听着像是挑衅？
侧躺在火堆旁边睡觉的九沧翻了个身。
天烨拾柴回来，不知听了多少，默默拨着火。
白无药用可怖的面甲冲着冷赋雪，知她避婚成功，婚旨已废，此刻说来，不过叙述实情而已，便平淡地回了句：“冷大小姐，往事不可追，小心你驯养的宠物咬你。”
“措辞！措辞！”冷赋雪强调。
“宠物。”白无药坚持己见。
“算了，”冷赋雪一摆手，“索性与你说清楚，我对沈师兄，崇拜多于情感，我只是觉得，唯有他那般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冷大小姐！还有，我沈师兄沈师兄的叫着，他其实并非我爷爷的徒弟，我仗着爷爷的资历辈分，偏爱这么叫罢了。”
白无药怔住，若非打从心底里认可，冷赋雪的性子是不可能与人浪费口舌的，更何况这般坦诚相待直言不讳。
“哦还一事需要说清，认识这么久，就你这八风不动的德行，才不会暗杀我第一个徒儿高竞微，平白惹一身骚……”冷赋雪又道。
话不假，但这形容词能换一个么？白无药将将生出的小小感动，变成了虚汗。
“此事我会查实，定还你清白。”冷赋雪把她手里的橘子解决完毕，“别说无所谓啊，这是我冤枉你，我欠你的。”
白无药看看空空如也的掌心，随手拍了拍，道：“礼尚往来，我也有一事要与你说清楚。”
冷赋雪：“何事？”
“天烨是妖，我终会杀他。”白无药眸光落她瞳内。
冷赋雪毫不退缩，“不能转圜？”
原则底线，如何转圜？白无药将欲冲口而出这句话，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既是无法转圜的原则底线，那她在见到天烨出得画地为牢的第一刻，为何没动手杀之？
难道是看在他救了冷赋雪的份上？
还是看在冷赋雪维护他的份上？
见她又深沉了，冷赋雪抓住机会道：“若天烨以后敢伤一人，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杀他。”
视线相对，外冷内热的女子目光既坦荡又坚定。
白无药觉得，如果她此时此刻便履行职责，那么冷赋雪会为了天烨立刻与她翻脸。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冷赋雪道。
不然还能怎样？有一就有二，自从把天烨交给冷赋雪开始，白无药就注定了继续妥协的下场。
天烨不仅逃出牢笼，还暂时保住了小命，冷赋雪不由得笑逐颜开地搂住白无药肩膀，差点给她脸蛋亲一口。
清冷之人热情起来，还真是叫人难以抗拒，白无药眯眼享受着难得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