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兮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脑子里乱极了。
“你母亲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她的条件是让你接受燕城的教育”
……
郭玉萍的话不断的在楚婉兮的脑海中重复，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此刻阴沉的天空已经愈加发黑，黑云压在头上似乎要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楚婉兮坐在车上，有些麻木。
离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车内的人看到楚婉兮出来时明显不对的神情，连忙打电话，“先生，夫人状态好像不太对。”
“跟好她，我马上过来。”男人有些冷淡的声音传来。
“好的，先生。”
楚婉兮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沿着大路走着，车速不快但没有目的地，只是麻木的向前开，似乎是想看看就这样她能开到哪里。
车越开越偏僻，车窗外只有枯黄的树和杂乱的草。
天渐渐变黑，秋天的夜晚温度较低，窗外刮着风，路上似乎只剩她这一辆车。
寂静无声的路上，徒留汽车的轰鸣声。
楚婉兮一直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缓缓停下车。
走下车，才发现她似乎开到了一条山路上，周围只有树木因为车灯的照射留下的斑驳影迹。
楚琬兮靠着车头，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眼眶逐渐变红，眼角流下泪来，她却毫无察觉。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默默地流泪。
她曾经无数次在想，如果母亲没有去世她会拥有什么样的生活。
命运给她开玩笑，让母亲离开她，让姥姥和姥爷也离开她，然后让她住进自己最厌恶的地方，从此之后每天过得痛苦无比。
她靠着要为母亲报仇，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念想，活到了24岁。
可如今，最大的笑话呈在了她面前，她的母亲是为她而死的，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她最爱的妈妈。
楚琬兮眼睫轻颤，回过神来时她的面上已经冰凉一片。
缓缓蹲下身来，头埋在自己的膝盖处，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楚琬兮彻底崩溃，肩膀不断颤抖着。
司琛已经站在她斜后方许久了，看着她出神发愣，看着她毫无知觉的流泪，又看着她现在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崩溃大哭。
站了许久，楚琬兮都没有发现他，司琛的眼中不断翻涌着情绪，垂在身边的手抬起想安慰她，但又有些怯懦般放下。
许久后，司琛像鼓足勇气一般，温热的手掌覆上楚琬兮毛茸茸的脑袋。
楚琬兮感受到头顶的手，有些怔愣的抬头，眼尾和鼻头都泛着红，眼中是怔愣与绝望。
抬头看到司琛那张依旧有些冷酷的脸时，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楚琬兮实在没有料到此刻司琛会出现在她面前。
司琛看着楚琬兮愣住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也蹲下身来，眼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楚琬兮。
“如果还想哭，那就哭吧。”司琛平静无波澜的嗓音响起，带着些安抚人心的力量。
楚琬兮的眼眶又红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我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我母亲跳河的无数种原因几乎每天都会在我脑子里盘旋，每想一次我就对唐家的恨深一分。多可笑啊，多荒唐啊，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是最没有资格恨唐家的人，是我害死了我的妈妈。”
司琛微微拧眉，不太明白楚琬兮的话，但依旧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楚琬兮哭了许久，单薄的背不断颤动。
司琛担心楚琬兮再哭下去对身体不好，晚上温度低，楚琬兮只穿着一条裙子，司琛弯腰将楚琬兮拦腰抱起，将她放到副驾驶上，然后自己坐在驾驶位上。
转头看向楚琬兮，“外面凉，身体健康很重要。”
“重要吗？早就不重要了。”楚琬兮听到司琛的话，讽刺地说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楚琬兮，我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有些话你可以告诉我，当倾诉对象也是好的。”司琛面上带着认真。
楚琬兮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道：“五岁之前，我住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每个人都很淳朴，邻居间总是互相帮忙。家中的院子里有一颗桂花树，每到开花的时候，院子里都是桂花的香味。姥姥总会和邻居奶奶们一起做桂花糕，我就在一边绕着姥姥跑，时不时还要偷吃一点，姥姥总会发现，然后笑着说我馋。”
“桂花还可以泡水喝，我喝到五岁就再也没喝过了，也再没吃过姥姥做的桂花糕了。有时候做梦，经常能梦到我在那颗桂花树下跑，姥姥和姥爷在躺椅上乘凉，慈祥地看着我跑，然后笑着说跑慢点，我就笑着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然后梦就醒了，我睁眼只能看到狭小冰冷的房间，我就那样盯着天花板看一夜，再也睡不着。每当梦到他们，我就总是在想要是我们没去找唐伯明就好了，我就能一直那样快乐幸福的长大，我就是一个有亲人的孩子。我总是在想，从六七岁想到现在。”
“每当想到那些快乐的时候，我在唐家的痛苦就增加一分，报复唐家的心就坚定一分。这么多年，我在唐家不断的隐忍着，忍到十八岁，然后计划着报复他们，到如今我伺机而动，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
“我应该高兴的，我怀着大仇得报的心情去看唐伯明和郭玉萍，我想看看他们落魄的样子，但是你知道郭玉萍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母亲当年发现了她出轨，以让我再燕城接受好的教育为条件，跟郭玉萍达成协议，她会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消失。哈哈哈哈你说多讽刺啊，我多年的努力与计划居然是一场空，害死母亲的人是我，我才是那个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我看到唐伯明和郭玉萍害死我姥姥和姥爷的证据的时候，我恨，我崩溃，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但是姥姥和姥爷是因为我和母亲走了他们才会被唐伯明盯上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因为我，姥姥和姥爷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他们该有多伤心啊，罪魁祸首还是他们宠爱的孙女。”
“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我活着就是个笑话。上天对我开了最大的玩笑，多年来的努力，终究是一场空。”
楚琬兮回忆起过往时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鲜活极了，嗓音中都带了笑。
越说情绪就越低落，现在眼中的光亮已经不再，只剩了一片灰败，整个人就像是破碎的洋娃娃般。
司琛就看着她情绪低落下来，刚才那样鲜活的楚琬兮似乎只是一场梦一般。
“你母亲希望你好好活着，出人头地的活着，所以她拼上自己的命也要让你留在这里，让你有一个足够光明的未来。”司琛其实也有些不理解楚琬兮妈妈的做法，但还是安慰道。
楚琬兮摇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