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狐鬼早就预料到的，她这段表白的话一出，蓬头鬼脸红的就快要炸掉了，嘴里要说的话是前所未有的结巴含糊，完全一点都听不清，只能从他不断摆手和后退的动作里才能看出来他的拒绝。
可是狐鬼才不会这么放过他，借由着她的飘力，她直接冲到了蓬头鬼脖子那块，然后把自己变成围巾一样，直接环上了蓬头鬼。
蓬头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嗷叫了一声，下意识就要伸手把脖子上多出来的那玩意儿给拿点，然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句闷闷的声音，“我会疼的……”
几乎是立刻，蓬头鬼就停下了手，焦躁的只能在原地转圈跺脚。
“怎么了？怕什么？没被人喜欢过啊？”
狐鬼甩着自己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骚弄着蓬头鬼的脸，柔声细语的。
“你放心，我可不委屈你，狐族本来就可以修炼成人形，尤其是我这种已经化为鬼怪的狐狸，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和人类一样了，那时候你总能好接受一点吧？”
狐鬼用那种娇里娇气的语气贴在蓬头鬼耳边说话，就算再怎么抗拒也难免被柔化，尤其是对于蓬头鬼这样的呆呆的老实人。
他叹了口气，然后又苦恼地挠了挠头，轻轻地将狐鬼抓了下来，放在桌上，放手之前还将桌面用衣袖擦了擦。
然后拿了个凳子过来，和狐鬼平等地进行对话。
期间蓬头鬼还因为紧张不断地深呼吸，用手各种拨弄着衣服裤子，弄的本来就不平整的衣服起了更多的褶皱。
“这是不对的……”
蓬头鬼一开头就把狐鬼的意思全部先行否决，然后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你这只是感激和习惯还有依赖而已。”
“因为我救了你，你又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你才会把这种相伴的情感误以为是爱情，你……”
“不一样噢，一点都不一样噢。”
狐鬼也很认真地看着蓬头鬼，没再动手动脚的，很严肃很真诚。
“如果只是感动习惯和依赖，我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将视线一直放在你身上，不会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乐于去看你。”
“我不会把你做事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每次只要你按照我记住的规律做事我就那么开心，也不会去刻意模仿你的小习惯小动作。”
“如果不是爱情，我更加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如此严肃地面对面谈话。”
狐鬼看着蓬头鬼，连眼睛都不眨，真诚都快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了。
“知道如果只是一时兴起的感情，我们狐狸会做什么吗？直截了当勾引你，各种意义上的。”
狐鬼撂下了这句话以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了，也没管蓬头鬼会给什么反应，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潇洒的背影，独留蓬头鬼一人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脖子带耳朵，红透了。
之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狐鬼才回来，嘴里还叼着几串还带着露水的果实，“从今天开始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狐鬼飘在空中大声地向蓬头鬼宣告，“我要开始修炼了！等我成了人哼哼！”
“……”
狐鬼就这样开始每天定时定点认真地服食山林中的带有灵力的果实，然后开始修身养性将自己包裹在一个自我世界里修炼。
蓬头鬼也乐得清闲，继续着自己的事业，只是可能真的被狐鬼影响也说中了。
他这人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他也相信平时狐鬼是真的在一直注视他，只是每天每天这样，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适应的，现在没了这样安静的陪伴和直勾勾的视线，他倒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喜欢。
他可以可怜狐鬼，可以爱护狐鬼，可以事事照顾狐鬼，可唯独没有喜欢这种情绪。
他没有心的，他只是爱戴动物的蓬头鬼。
但是这些想法狐鬼从来不知道也大概并不想知道。
等到过了好几年，时间久到蓬头鬼觉得狐鬼都快可以成为自己的家人了，狐鬼总算是修炼成功了，虽然只是单单可以变为人形没有任何法力，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一个突破了。
狐鬼的人形并没有像人间传说一样是个绝艳美人狐媚妖子，她将自己的样子变成了小家碧玉的模样，偶露羞涩，恬静和美。
蓬头鬼当时眼睛都直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怎么样？满意吧？我可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变的！”
狐鬼一脸嘚瑟骄傲，直接扑到了蓬头鬼怀里，然后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我可最喜欢你最爱你了！”
变为了人形的狐鬼比之前要更加放肆，亲亲抱抱比以往来的更加频繁和热烈，表白的羞人的话也来的更加顺口，每次都整的蓬头鬼不知所措，慌慌张张。
蓬头鬼现在每次干活做事的时候，狐鬼就在旁边兴奋地端茶送水，时不时还拿出个帕子擦擦蓬头鬼额头上的汗，然后一直在他的耳边叽里呱啦逗他开心，视线和平时一样的火热，一刻不停歇地往蓬头鬼身上落。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尤其是后半夜，狐鬼都要偷偷摸摸地爬上蓬头鬼的床，然后鬼鬼祟祟地将自己的四肢搭在蓬头鬼的身上，然后将脑袋瓜子贴在他的后背，蹭一蹭，一夜安眠。
每天都是这样翻来覆去的套路，蓬头鬼都被狐鬼折腾的没有脾气了，这哪里是示爱，这简直就是骚扰。
可是每一次蓬头鬼被狐鬼折腾的不行想要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好教训她一顿时，心里就被不舍这样的情绪给完全占满了——那么大那么水润的眼睛，注满了可怜兮兮和爱慕，再想想自己一路陪伴着这个小丫头成长，哪里下得去嘴。
只是再这么放任下去实在是太影响蓬头鬼的生活了。
“谈一谈吧，狐鬼。”
“我爱你！”狐鬼没等蓬头鬼先开口说什么，就露出了很兴奋，像是要得到一直想要的东西一样的兴奋，“我超爱你！”
蓬头鬼就这么被狐鬼的话给硬生生噎住了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头发都要被他给挠的压下去了，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温和的解决办法，他只好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将他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我不爱你，我也不喜欢你。”蓬头鬼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狐鬼眼睛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去。
“但我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不爱你……”蓬头鬼唉声叹气了好几回，终究还是不忍心，伸手揉了揉狐鬼的脑袋，“我把你当朋友，当家人，当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没办法把你当爱人看。”
“为什么呢？”狐鬼听到这话都快哭出来了，“是我哪里不好吗？不够贤惠？不够温柔体贴？对你不够好？”
狐鬼一把抓住了蓬头鬼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还是我平时太黏着你了太烦了？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不会了……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改的，你别不喜欢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狐鬼曾经的那些勾人的技巧和花言巧语在蓬头鬼的面前什么都没剩，只留下了现在显得有些笨拙的一颗真心，只会说些最朴实的话。
可是就是这些朴实的话让蓬头鬼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狐鬼看蓬头鬼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慌得不行，连他的手都抓不住地放了下来，“我可以继续努力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的，你不要不喜欢我，你试试喜欢我好不好？”
卑微。
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蓬头鬼不自觉地想起来狐鬼还是狐狸的时候，即使是被那样不公平地一箭射杀，她都没有哭成这个样子。
狐族的人有多骄傲啊，他们引以为豪的美艳，拨人心弦的妩媚，还有天生柔弱惹人怜惜的作态，都让狐族饱受追捧。
可现在这个狐鬼在做什么呢？
在抓着自己的手，在自己面前抽噎着哭泣，在惶恐不安着自己是否会不喜欢她。
酸酸的涩涩的，从鼻腔开始蔓延，让蓬头鬼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什么。
“家人的喜欢……不可以吗？”
蓬头鬼的嗓子也克制不住的哑了，是心疼是不敢。
心疼狐鬼如此的卑微，不敢如此不负责地就接过了她的喜欢。
“我不想要家人的喜欢，”狐鬼听到这话哭的更凶了，“我不想要……”
“你讨厌我吗？”
狐鬼总算是有了勇气抬起头看向蓬头鬼，这才短短几分钟，狐鬼把自己哭的眼睛都红肿了。
“我不讨厌你。”
蓬头鬼丧气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喜欢人的，我没有心，这里，是空的。”
他抓着狐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这里面什么都没有的。”
“就算我说我也喜欢你，那也不是真的，”蓬头鬼的语气放的很柔，一点一点耐心地和狐鬼解释，“我不懂喜欢不懂爱，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情。”
“那你可以试试啊？！”狐鬼没再哭了，红着一双眼睛重新将蓬头鬼的手拿了起来，“我教你怎么爱。”
“你不懂爱但是懂感恩懂回馈吧？”狐鬼颤着手颤着声，眼里的坚定像是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一样。
“因为我爱你我对你好而喜欢我好不好？就当是我给了你一份礼物你也要还我一份礼物？”
蓬头鬼觉得不敢相信。
他是不懂感情不懂爱，可是他明白尊严和傲骨，狐鬼说的这些都是什么？
蓬头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因为你爱我而去爱你？
这是一个渴望感情的人的真实想法吗？
蓬头鬼不想狐鬼因为自己变成这样毫无尊严的人。
她已经可以幻化人形了，地府也没想将她带走，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离开他，然后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还能继续修炼，或许真的能成为大仙都不一定。
可现在算什么？
她明明有那么值得畅想的未来，可现在只能这样了。
这算什么？
蓬头鬼想要将自己的手抽走的，他现在心里的刺痛让他都无法呼吸了。
腹部的魂珠在到处乱窜，在不停地叫嚣着，让他体内的鬼气都紊乱了。
他第一次真正的慌张，不体现在四肢，不体现在面部，是心慌。
狐鬼的眼里已经出现了死气和绝望，但是溢于表面的还是无尽的恳求。
恳求。
无声的恳求。
蓬头鬼的脑子都已经转不起来了。
他颤抖着嘴唇，用干涩的嗓音，说了一句，“好……”狐鬼总算是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先前的阴霾和痛苦在这句轻声的应和里全都消散了，她恢复了平时的她，笑脸盈盈弯了眼，给了蓬头鬼一个满怀的拥抱，然后用她能使用的最甜腻的语调凑在蓬头鬼耳边，“我最喜欢你了最爱你了！”
蓬头鬼感觉到颈脖上被滴上了一滴滚烫的水滴。
又来了。
那种刺痛又酸涩的感觉。
蓬头鬼第一次把手放在了狐鬼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安慰着她，然后将头也靠在了狐鬼的头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下有一下轻抚着她。
这算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天了，狐鬼不再那么缠人了，她变的比以前安静了，懂事了，起码在白天的时候她没有总是不顾时间不顾地点就往蓬头鬼身上扑了。
她只会在蓬头鬼要出门的时候如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亲吻一下，然后窜进他的怀里说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然后在蓬头鬼回来之后直接从房间里冲出来使劲抱住他，说，“我好想你。
”
居住的地方也被狐鬼打理的井井有条，多了很多人类嘴里所说的家的味道。
每次蓬头鬼出门而狐鬼不再跟着的时候，她就会一边在外面吸取灵气，一边找些花花草草然后带回家放起来。
偶尔跑到人多的集市去，将自己酿的果干卖掉换点银两，她就会去买点小玩意儿然后放回家去好好装饰一番。
虽然鬼怪不用吃喝，但是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之后，蓬头鬼每次回来都会有一桌暖烘烘的饭菜等着她。
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最后的色香味俱全，都让人满足地想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