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独孤离夭好像被逗乐了，弯了弯眉，“我哪种都不是。”
秦慕微愣，转头看着她下颚精致的弧线，有些困惑，“怎么会哪种都不是？”
独孤离夭声音有些懒，无所谓道：“曾经族里是对此有很多争议的，但是我基本都不参与，一开始，我根本没打算和九荒大陆再扯上关系，后来......后来莫名其妙成了守护者，我就好好干了。”
秦慕皱眉，越发看不懂她。
这番话逻辑不通，因果不明，如果一开始不想做，难道被人强行安排就愿意了？
她困了，嘟嘟囔囔的，“哎呀，别说这些了，怪无聊的。”
秦慕没有再说话，这么一番话下来，他也有些困了。
他松开对被子的压制，把被子小心地分一半给她，然后紧紧缩在里侧，慢慢合眼。
在合眼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话。
“就当我在赎罪吧。”
*
崔城几人离开的时候留了一笔钱，刚刚好够他俩七天的开销，但现在独孤离夭要出门，这笔钱就足够秦慕生活个十天了。
秦慕一边喂着快哉，一边看着忙忙碌碌的独孤离夭，很是疑惑，“你要去哪里去这么久？”
她神神秘秘的，把一些风爹爹还没穿过，现在已经变成旧衣裳的衣服收好，认真叮嘱道：“我大概就去六七天，很快就回来的，你和快哉好好生活，不要吵架。”
“自己无聊可以去看看书，好好吃饭啊。”
秦慕漠然地看了快哉一眼，快哉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吵架？一人一马？
她的脑子为何总是这么清奇？
秦慕大概猜到她要去哪里，只是他想不通，她要怎么做。
小孩的外表是最大的硬伤，没人会信一个年幼的孩子口中的话。
可惜独孤离夭没有解释，只是把东西留下，给李大婶通了个气，然后潇洒地出了门。
秦慕和快哉四目相对，得了快哉一个瞪视。
......好吧，他真的有可能和这匹马吵架。
这马真不讨喜。
秦慕把手里的草一股脑塞进快哉嘴里，不顾它愤怒地嘶鸣，转身回了屋。
*
独孤离夭离开了，这间房子就变得有些空寂，秦慕身子刚刚恢复一些，不想老是呆在房间里，干脆把崔城睡过的那个软塌搬了出来，换了新的毯子，然后搬到了后院。
后院小菜地前的一颗玉梅树下，梅花正值盛放的季节，有一些花苞半吐半露，有些玉梅花已经纷纷扬扬地飘落。
秦慕拿了一卷书，沐浴着冬天暖和的光，慢悠悠地靠在软塌上读书，读的差不多累了，还可以睡一觉。
他喜欢这样的阳光，温和的，不锋利的，好眠，而且读书的时候不伤眼。
他一直喜欢在冬日的阳光下读书，可惜很少会有这个机会。
快哉忙忙碌碌老半天，把窝里的一些稻草和碎布咬到梅树的另一边放下，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窝。
它伏在上面，懒洋洋地摆着马尾，搅得细碎的阳光漂浮着的颗粒不断飞扬。
秦慕瞧了它一眼，没管。
虽然快哉看他不是很爽，但是在主人们都不在的时候，它格外依恋秦慕。
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秦慕把手里的《志怪异闻录》放下，决定再去找其他的书看看。
这本书很有意思，但也很扯淡，秦慕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它了，出于无聊的心思随手翻翻，现在竟也看完了。
这些书基本都是房子的男主人风皓留下的，殷娘子走之前怕独孤离夭无聊，让她自己多看看这些书，她光忙着救人了，昨天好不容易想起这回事，随手抽了一本打算讲讲睡前故事，结果一翻才发现，这书简直就是《山海经》+《聊斋志异》的四不像，还有一点点小黄书嫌疑，完全少儿不宜。
去他丫的睡前故事。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出门没多久，少儿秦慕就认认真真地看完了。
秦慕走进现在睡的房间，之前是独孤离夭的房间，更早之前是风皓的书房。
这间曾经的书房还保留着书香的痕迹，秦慕在床头的墙上发现了一点裂痕，好像这里原本应该有一个什么东西钉在上面一样，瞧这片墙面与旁边的墙面不太相符的颜色，原来挂在这里的，应该是幅画。
窗台边还有一张梨木桌，有些老旧，还破了个角，但桌面上残留着点点墨痕。
秦慕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两排书架，上面的藏书挤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码在一边。
他转了转，发现了一本纯白封皮，崭新崭新的书，和周围多多少少有些老旧的书籍完全不像。
他好奇地把它抽出来，打开一看。
书的第一面写着几个虬骨苍劲的大字：随记
随记？这是风皓的手札？
秦慕皱了皱眉，刚想把这本手札放下，就见书页开合之间，好像有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不落”
他的手一僵，慢吞吞地把书拿了回来，垂眸看了好几眼，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还是熟悉的字，收笔习惯微勾，但内容却很是惊人。
“九荒纪年一万五千九百三十七年，余出，自此不再以冥暗子弟自称，浪迹天涯，但求快哉，亲朋好友，万勿相念。四十一年，余幸与芸娘相识，结为夫妇，恩爱不疑，乔迁乐土，安隐于世。”
“四十五年冬，余与友相携，往安贫之地，彼时不过求一时乐趣而已，然天地有灵，万物相生，光影重重之间，余拾一物，诸般前尘由此再现。”
“余何忍，目我众生入尘土？余何忍，见我英雄之末路？”
“余惟憾，此生注定负芸娘。”
“嗟呼！所谓‘不落’，皆是”
是什么？
秦慕摩挲着后面被浓墨染黑的字迹，感到了一丝焦灼。
第二页开头的那一段和后面的字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写的，风皓居然是冥暗之域的人，那段应该是他刚刚叛出冥暗之域的时候写的，剩下的几段，大概就和所谓的“前尘”有关。
那个被捡到的东西是什么？
“不落”，这个赞誉的头衔，有什么隐情吗？
秦慕呼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坐在玉梅树下，轻轻打开那本书，翻开了第三页。
他一直知道，九荒祭坛，不落神族，九荒大陆的秘密，三者有极深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到底是什么，他从来没弄明白。
希望这本手札里，真的记载了什么。
突然，秦慕想到了什么，把书翻了回去，盯着那两个词。
“乐土”，“安贫之地”。
独孤离夭和他说过，风皓是娶了殷娘子以后才搬到广槐城来的，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去够过别的地方，直到他失踪。
如果“乐土”指的是广槐城的话，那么“芸娘”应该指的是殷娘子。
“安贫”----乐道。
乐道？！
他坐直了身体，望着城外连绵起伏的翠色青山。
广槐书院？！
快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讨厌鬼干嘛突然一惊一乍的，它起了身，咬了一朵玉梅花，扔到他脚边。
“咴咴”
秦慕回头，揉了揉它的耳尖，微叹，“这下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广槐书院的入学时间是在差不多两个月以后，入学考试已经结束了，他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最麻烦的是，他没有钱。
秦慕食指微曲，敲了敲自己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