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皱了皱小鼻子，觉得这个逻辑不对。
但是她刚张嘴，少年就塞了一口鱼肉进来，她只能慢慢嚼着，勉勉强强咽下去了。
外面的太阳有些大，晒得甲板很烫，大家都缩着不爱出去，师父又回去念经了，少年便带着她出来玩。
“师兄，你说有小海豚的。”
她还心心念念着没见过的事物，满是好奇，少年却是心虚地一咳，又开始哄骗小孩。
“我昨天看见了，只可惜你睡着了，嘴巴尖尖的，很可爱。”
南宫玥一懵，下意识要相信，但智商忽然上线，满脸迷茫，“可是师兄，师父不是说你在做晚课吗？你怎么看到小海豚的？”
少年心里更虚了，小师弟居然变聪明了。
“师父让我亲近大自然，在自然的沐浴下，更快地领悟佛经的意思。我就来甲板上做了。”
少年说着把被丢到杂物间的鱼竿翻出来，趁机转移注意力，忽悠道：“小师弟，我们来钓鱼吧，说不定能钓到一只海豚呢。”
南宫玥果然信以为真，开心地凑上去，看着师兄挽了挽长线，开始钓鱼。
这艘船原来是一艘渔船，船上鱼饵很多，少年八面玲珑，和船家关系不错，讨来了许多。
南宫玥趴在船边，少年怕她掉下去，一直抓着她的小手。
金灿灿的阳光从稀薄的云层中倾撒而下，落了满地的色彩，像细碎的亮片闪闪发亮。
船平稳地行驶着，搅动着水涡，纵深的海水被层层划开，深蓝的颜色上涌之后又变成了浅蓝。
她望着望着，突然觉得心里很安静。
要是能一直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该多好啊。
她忍不住弯了眉，小脸上露出两个梨涡，浅浅的，被少年看见了，也忍不住笑了。
小师弟，以后都会好的。
走的路多了，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如此强大。
好像生命里的坎，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鱼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宁静的喜悦，从海面上跃上来，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又“咚”地一声落进水中。
南宫玥咯咯直笑，少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抓。
“哇，好多鱼，这么突然这么多鱼跳上来，它们疯了吗？”
鱼儿滑不溜秋，少年胳膊又短，根本抓不住它们，只能眼睁睁瞧着海里的鱼一跃而上，又落进水中。
飞溅的水花浮在空中，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一道道短暂又美丽的小彩虹。
好像这些鱼儿拼劲全力的一跃，只是为了这些彩虹能短暂的释放自己的美丽。
南宫玥忍不住趴在船舷上，朝它们挥了挥手，声音有些软糯，“你们好呀。”
“哎呦，”少年抓了半天一只都没抓住，整个人气急败坏，又怕南宫玥掉下去，赶紧把人抱住。
“小忘尘，我们不玩了啊，我们回去睡觉了。”
这里鱼儿飞跃的奇景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了，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个，少年怕引起什么不好的猜想。
南宫玥懵懂地点头，转头看他的鱼竿，“师兄，你的鱼竿动了。”
现在谁还理鱼竿！
少年一把抱起她，哒哒哒带着人绕了个弯躲了起来，躲过一片惊呼声，回了房间。
南宫玥还念着那根鱼竿，下意识攀着师兄的肩膀抬头往那边看过去。
正午的阳光炽热，甲板上一片明亮，南宫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她们四目相对。
南宫玥张了张嘴，被师兄塞回了船舱。
晚饭开得早，南宫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吃着小南瓜，一边嘟囔着，“师兄，我看到小海豚了。”
“嗯？”少年忙来忙去，又去厨房借锅煮药，厚着脸皮和厨师磨了好一会，以为南宫玥做梦还没醒，随口安慰了一句。
“小忘尘没喝药，喝了药脑子就清楚了。”
南宫玥扁嘴，又悄悄凑过师父那边，师父接过她的碗，给她夹了两片鱼肉。
南宫玥还念着中午看到的那双眼睛，“师父，我真的看见小海豚了。”
师父温和问道：“长着尖尖的嘴巴吗？”
“不是，她好漂亮，她有一头好长好长的头发。”
师父拿碗的手一顿，把她爱吃的小南瓜递过去一些，“小忘尘，那不是小海豚，那是鲛人，是大海的儿女。”
南宫玥咬着筷子，想起了那只鲛人，有些迷茫，“鲛人？他们住在海里吗？”
师父点头，“他们住在海洋里，喜欢在家里自由自在地生活，要是离开了家，他们会很难过的。”
“就像小忘尘不愿意离开家一样。”
南宫玥有些失落了，要是鲛人被师兄钓上来了，跟着他们去了陆地怎么办？
她悄悄瞄了一眼师父，师父眉眼温和，对她笑了笑。
夕阳西下的时候，南宫玥趁着师兄在忙，躲过一众人群，偷偷跑到了甲板上。
那根鱼竿还被吊在那里，师兄没有收起来，船员们也没有收起来。
大家都忙着，就算不忙也不愿意来晒得要命的甲板，它就一直呆在这里。
南宫玥小心望了望，看不到鱼竿那头是什么情况。
她抓住了鱼竿，使劲拉了拉，鱼竿那边传来沉重的阻力，差点让她栽了一个跟斗。
“你是不是被鱼竿吊住了？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那边安静了很久，一双湿漉漉的手忽然攀上船舷，海藻般的长发歪在一边，被鱼竿死死扯住。
公主愣愣地和南宫玥双目对视，忽然小声说了什么。
南宫玥居然听懂了。
她说，你是谁？
南宫玥左右转了转，把师兄钓鱼专用的凳子搬了过来，踩上去，勉强够到了公主的长发。
她一边小心地理顺公主的长发，让她的头发慢慢和鱼钩分开，一边小声道：“我叫忘尘，你叫什么呀？”
明明是人类的语言，公主居然也听懂了。
“我叫凌纱。”
远处有脚步声走过来，有人惊呼，“小孩子不能趴在船舷上！”
南宫玥恰好挡住了凌纱的身躯，她一慌，钩子居然顺着力道乖乖从凌纱的头发上落下来了，凌纱顿时无声无息地跃入水中，只溅起几颗小水花。
师兄怒气冲冲，把小小的南宫玥从上面抓下来，“你干嘛呢？我一下子没看住你，你就给我闯祸？”
她乖乖被师兄拎着，在周围大人们的教育下被送进了船舱，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应该回家了。
可第二天师兄带她钓鱼的时候，她又遇见凌纱了。
师兄在一旁钓鱼，手里抓着一本佛经看得昏昏欲睡，南宫玥不被允许靠近船舷，只好窝在一边碎碎背书。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趴在船舷上的美人鱼。
夕阳渐渐落下，暮色四合，大家都在吃饭，单独开灶的南宫玥已经吃饱了，才来这里钓鱼。
她瞪大了眼睛，瞄了一眼师兄，无声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凌纱眨了眨眼睛，对她招了招手。
南宫玥瞟了两眼少年，瞧他闭着眼睛，累得迷迷糊糊的，就悄悄凑到船舷边。
凌纱小声道：“我想跟你道谢。”
海里的鱼儿突然异动，惊动了在附近玩闹的凌纱，她好奇地跑上来看，结果被鱼钩勾住了头发。
要不是南宫玥帮她，她就只能划断自己的长发，哭哭啼啼地回家了。
南宫玥抿唇笑了，凌纱也露出了一个笑。
......
鲛人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南宫玥已经变成了一个成年人，但是凌纱才刚刚成年。
其实当年凌纱在船舷遇见南宫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少女的模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少女的模样。
时间在鲛人身上过得格外慢。
凌纱抱着南宫玥的手臂，笑得格外开心。
南宫玥是第一个，也是她唯一一个人类朋友，她自此以后都对人类抱有初时的善心。
南宫玥从回忆里走出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久不见。”
我海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