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兰虽然知道这时代售货员的态度不好，但是也没想到竟然差劲成这样，如果是她自己也就算了，但是这么说李晓梅她不能忍，
“你刚才说什么？”
苏玉兰拉住李晓梅又回到了卖牛仔裤的柜台前，
这个售货员年纪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大眼睛柳叶眉，长长的头发烫着大波浪，在平吉县这样的小县城，像她这么时髦的人还真不多见，
“我说什么了？摸了半天都摸脏了又不买，买不起就别摸呀！”
“你......”
李晓梅气的涨红了脸，在村里她是伶牙俐齿泼辣惯了，但是农村小姑娘到底没见过世面，售货员这么说她她固然气愤但是却不敢在百货大楼跟人家吵吵，可是她就是摸了摸，她的手又不脏，怎么可能就会把牛仔裤摸脏了？
“这位同志，你认字吗？”
被苏玉兰这么一问，这个叫陈璐的售货员更不高兴了，她从小人就长的漂亮，但是学习却连马马虎虎都算不上，好不容易混到初中毕业说什么都不肯再上了。
家里条件不错，陈璐也没吃过苦，厂里招工的活儿她干不下去，大饭店或者招待所当服务员的差事她也觉得没面子，后来还是她舅舅给安排到百货大楼当售货员的。
“我认不认字，关你屁事？”
在百货大楼上班好几年，陈璐也算的上是老员工了，售货员都是这个态度，也不只她一个人这样，从来都没有人像今天这两个像下人一样跟她叫过板。
“你离我这么近，怎么不关我事，后面几个大字认识吗？”
苏玉兰指着墙上“为人民服务”那五个字，
“知道“为人民服务”是什么意思吗？我们两个难道不是“人民”？”
离年近了，百货大楼里买东西的人也挺多的，听到这里有争执，好多人都围了过来，李晓梅觉得有点难为情，都是她惹的事儿，要不是她看了半天牛仔裤也不至于惹来这些麻烦，李晓梅拉了拉苏玉兰，想劝二嫂算了。
其实算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陈璐必须给李晓梅道歉，小姑子喜欢这牛仔裤她看出来了，县城里别的地方又没有卖的，要买还是只能在这里买，但是花钱买东西还要挨骂这就不是苏玉兰的风格了。
旁边的售货员也凑了过来，问陈璐是怎么回事，陈璐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把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
“买不起就是买不起，看两眼过过瘾就算了，翻过来翻过去摸了大半天，弄脏了我们再卖给别的顾客不是对顾客不负责任么？”
陈璐也不完全是个花架子，在这里上了几年班也算的上是老油条了，知道避重就轻，刚才她说的是有点儿难听，不过又没有几个人听到，只要她不提，这两个乡巴佬还能好意思自己往外说？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看过摸过不买的人的就都是穷（AC）是嘛？”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空着手没买东西的人可不少，苏玉兰这么一说，好些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百货大楼的服务态度就是这个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要买东西除了来这里人们没有别的选择，被冷言冷语两句平常也都是忍了。
现在突然有人跳出来指责售货员的态度，有的人觉得挺解气，就该让这些售货员长点教训，也有的人觉得说也没用，胳膊拧不过大腿，除非你不来这里买东西。
这时候，从人群外面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样子五十多岁，他一过来，就冲陈璐问话，
“你这儿是怎么回事？”
陈璐还觉得委屈呢，这么点儿事，还把经理都招出来了。
经理是谁？正是陈璐的舅舅，当初陈璐刚来上班的时候她舅舅还不是经理呢。
“舅......经理，这两个人拿着牛仔裤摸了半天又不买，把裤子都摸脏了，我就说了两句，她们就......”
陈璐平常张口闭口叫“舅舅”，现在一张口惊觉自己不该这么喊，连忙改了口，把称呼改成了“经理”。
围观的群众可能听不到，但是苏玉兰就跟陈璐对面站着呢，她说的每一个字苏玉兰都听的清清楚楚。
“经理是吧，你们百货大楼招人条件放的这么宽吗？连这几个字都不认识的人你们都敢用？”
苏玉兰用手指着墙上“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大字。
“什么叫“为人民服务”？这里的售货员不是应该为我们这些进来买东西的顾客服务的吗？怎么，我们看看裤子都不可以？看了没有买，就说我们是穷（AC），经理，这就是你们这里的服务吗？”
经理深吸了一口气，给他通报的人只说有两个农村妇女在这里吵闹，他根本就没当回事，两个村妇闹事，无非就是想占点儿便宜，如果劝不下来稍微给她们让点儿利就能对付过去，如果实在是胡搅蛮缠，先把人客客气气带到办公室，没了围观的人，再把她们轰出去就是了。
可他话都还没说一句呢，就先被这个女人给将了一军，她不说东西不好，也不说卖的贵，只说服务不好，这年头，走到哪里百货大楼都是这个服务，卖东西的是爷爷，买东西的是孙子，爷爷说孙子两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可这女人竟然拿墙上的标语说事，他能怎么反驳，那可是毛爷爷提出来的，他敢说这标语一个字的不是，超不过一天，他这个经理就得回家种白菜去。
“陈璐，这两位女同志要看裤子，你就要好好给这两位同志服务，不光是这两位，所有的顾客我们都要提供最好的服务，想看什么尽管看，衣服试穿合适了再买，我们可都是一直按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严格要求自己的。今天这事儿就是个意外，两位别往心里去。”
经理自然是向着陈璐的，他不想外甥女受委屈，还想息事宁人，只能先说点好听话哄哄这两个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