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昭抬起一点眼睛，就对上隆庆帝温和的眼神，以及旁边深深看着她的陆元枢。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的两人，心里都有些异样。
苏玉昭慌忙低下眼睑，感觉心脏骤然紧缩，以为是紧张所致，赶忙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专心应对起隆庆帝的提问来。
“......臣女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看见了，就那样做了......遇到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好个‘一样’。”隆庆帝目露赞赏，“你很好，心思纯净，又赤忱良善，当为闺阁女子之首。”
这话苏玉昭哪敢认，她正心虚着呢。
闻言，有些急切地回道：“陛下夸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苏明嵘也道：“这都是她该做的，当不得陛下您夸奖。”
“哈哈，你们都不必谦虚，依朕看，苏爱卿你这侄女就很好嘛。”隆庆帝开怀一笑，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问道：“说起来，苏爱卿你这侄女，今年年芳几何？可有相看人家？”
听见这话的苏玉昭，眼皮下意识一跳。
苏明嵘心下一动，拱手回道：“回禀陛下，臣这位侄女，去年刚过及笄，府里也正在给她相看，只是暂时尚未定下。”
“唔。”隆庆帝沉思片刻，道：“既如此，朕这里倒是有个极好的人选......”
“咳咳！”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元枢，突然抱拳抵唇轻咳两声。
隆庆帝话音一顿，转头向儿子看过去。
陆元枢放下手，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缓缓说道：“孤听闻，时下的小姑娘们，都讲究一个两情相悦，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她满意才好，不如......”
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道：“等她自己看好，父皇再来赐婚，岂不两全其美。”
隆庆帝微微挑眉，看着他道：“人家小姑娘还没说呢，你怎知她不愿意？”
压力给到苏玉昭，她双手握了握，硬着头皮道：“......臣女，臣女还小，还不想成婚。”
“咳！”苏明嵘咳嗽一声，忙开口道：“陛下恕罪，臣这侄女，规矩疏浅，能得陛下赐婚，是她的福气。”
隆庆帝笑着摆手，道：“无碍，无碍，等她有相中的了，朕再来做一回月老便是。”
这话一出，苏玉昭立马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就感觉有人朝她看来，没忍住抬起一点眼睛，立马对上太子黑沉的眼眸，里面仿佛压抑着无数情感，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躲避一般，她仓皇移开视线，眼睛呆呆看着脚尖。
陆元枢眼里闪过一抹极小的笑意，温声说道：“父皇，儿臣与苏姑娘一别数月，正好有件事想和她说。”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想带苏玉昭去外面说话。
隆庆帝冲着两人摆手：“去吧，去吧、”
又对苏明嵘道：“苏爱卿你来，与朕对弈两局，正好和朕说说常州府的事。”
“是。”苏明嵘躬身。
陆元枢看苏玉昭一眼，率先朝外走去，行过苏明嵘身侧时，他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淡淡地看过去一眼，但也就是这淡淡的一眼，让苏明嵘感到一股马刺在背的压迫感。
很难形容，明明这一眼，没有半点攻击性，却硬是叫他头皮一麻。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宫瓦上残留着些许积雪，时不时还能听到水滴滴落下来的清脆声响。
长长的宫道上，陆元枢走在最前，苏玉昭落后半步，陶荣等内侍远远坠在后面，处于一个既能听到主子吩咐，又不会打扰主子说话的位置。
苏玉昭低着头，数着脚下踏过的青石板，这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毫无预兆之下，苏玉昭来不及反应，直直撞了上去，下一刻，她“唔”的一声捂住鼻子，眼眶隐隐泛红。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好硬！
陆元枢转过身，就看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疼吗？”
苏玉昭连连摇头，见太子朝她走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此，陆元枢身形骤停，沉沉看她一眼，转身踏进一旁的竹廊，嗓音紧随其后传来：“跟上来。”
其实，后退的一瞬间，苏玉昭脸色就白了白，又见太子转身就走，心里当即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觑着太子脸色，不敢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一座凉亭，四周栽种着花木，红梅，腊梅，海棠，蔷薇......一枝腊梅探进凉亭，清香袭人，金黄色的花瓣，像一只只小金钟，说不出的娇小可爱。
落后的陶荣等人，连忙拿来坐褥炭盆，又奉上茶水点心，而后退出凉亭，不远不近守在外面。
陆元枢随意靠着栏杆坐下，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苏玉昭，略微抬了抬手，道：“坐。”
“......谢殿下。”苏玉昭轻轻抿唇，到太子对面落座。
数月不见，两人仿佛又回到最初的生疏。
陆元枢端起茶盏，冉冉升起的水气，模糊他深邃的眉眼，让他看起来似是少了两分素日的威严。
他道：“我听添福说，你身上的毒，已经无碍了。”
“是，有幸遇到一位神医。”苏玉昭一本正经回道。
陆元枢靠着栏杆，搭在栏杆上的手臂，隐隐露出利落的线条，显得随意而从容。
“我已经让人出京，去请那位神医上京。”
苏玉昭微怔，接着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太子，褚神医是顾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