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三层……
顾凉负手而立，视线在围观的人群里慢慢梭巡。
最后落于一处。
她盯着一个站在围观人群里，裹着白色道袍戴着面纱的男子，薄唇冷抿。
冷淡的眼眸渐渐泛起寒意。
这个人，一身天机楼的打扮，盯着李云霁的眼神带着哀怨，看清羽手里抱着的孩子又有憎恨。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神情。
只可能是——
郁止。
他来观礼了，并且，他不介意呼延崇，却厌恶清羽父女。
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和北燕，的确存在利益勾连。
郁止在原书里的描述，冷若冰霜，纤尘不染，是女主夫郎里最冷静也最难测的一个。
如今来看。
跟这描述也是不沾半点。
相较之下，站在稍远处的慕容灵显得更平静。
他看向李云霁的眼神，再也不复先前的情意绵绵，反而带着讥讽。
甚至见到清羽抱着孩子出现，还在跟旁边的侍从谈笑风生。
恐怕即便是李云霁认下那个孩子，他也不会有半点不虞。
……有点儿意思。
连对李云霁情比金坚的那几个夫郎，都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么？
顾凉看了眼站在对面阁楼上的华二，对方点了点头。
几步跃上屋檐，跟上郁止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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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
顾凉坐在书房里，仔细琢磨着桌上白云观的建造图纸。
“顾大人。”
穿着夜行衣的华二快步走近，对着顾凉抱拳喊了一声。
昏暗的灯火下，顾凉冷淡的眉眼沉静如水。
她开口说道，“可看到什么？”
华二有些惭愧，“顾大人，我一路跟着那郁止，一直到白云观后山，眼看着他走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可等我进去之后，他的踪迹就消失了，我绕着竹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意料之中。
毕竟是北辰精挑细选的藏匿点，总不可能直白的谁都能进。
“想必与黑木林的法阵一样，不通其中关窍，便不得深入。”
华二问道，“那明日我再叫上天稷楼主一起？”
“不必。”
顾凉摇了摇头，“天稷造势差不多了，她用着‘圣主’这个名号，在京都百姓里积累了大量声望，不出两日，司天台那些人便会请她进宫。”
“司天台？”
华二有些疑惑，天稷楼主怎么跟司天台又扯上关系了？
“司天台接连推算失误，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降了不少。
她们这些日子，都忙着在民间招揽道术高明的修士，以求重获圣心。
像天稷这样有群众基础的得道者，便是她们的不二人选。”
介入司天台，这也是她之前让天稷砸钱砸人造神的原因。
有些事，直谏不如暗谋。
华二恍然大悟，“顾大人，是想让天稷楼主进司天台？”
顾凉嗯了一声，“这也是殿下的想法。”
司天台好歹是大乾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比天机楼这种江湖上的流派稳定很多。
天稷权当领了份在编兼职，拿双倍俸禄，身份地位还不低。
腰板硬些，哪怕是皇室也要敬重几分。
以她的性子，自然是心甘情愿接受。
华二点头，“明白了。”
顾凉淡道，“对了，还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再跑一趟。”
“顾大人客气了，主子命我来帮忙，便是任您吩咐。”
“这个人，需三日内带进京都。”
顾凉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递给华二，“时间紧，想必也仅有黑甲卫能够做到，劳烦了。”
华二展开看清楚，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顾大人放心。”
待华二走后，顾凉目光又落回到白云观的图纸，她拿起笔，在白云观后山的竹林上勾了一个圈。
跟阿岚说的一致，北辰的藏身处临水临竹。
今日华二跟丢郁止的地方，恰巧就是白云观后的竹林。
那北辰，一定就在此处。
只不过竹林设有阵法，常人进去不得，可若是让阿岚出手，贸然对上北辰，她亦不安。
所以……
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了。
顾凉眸色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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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伐竹？”
“不错。”
“全砍了？一棵不留？”
“是。”
司天台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位，她们砸了重金聘请而来的“圣主”。
有些为难的再确认道，“可是……圣主，白云观后山的竹林面积颇广，若是全伐光，劳民不说，还伤财，这影响……恐怕也不太好吧？”
划重点。
伤财。
白云观先前的敕造事宜，已经拨付了一批款项，皆被三皇女挪去用了。
如今还想另外迁址，又是一大笔开销，陛下恐怕会狠狠拒绝。
天稷手握拂尘，盘坐在垫子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缓缓开口，预备高深莫测的胡诌一通。
“风水一道，本来便是破山涉水，寻求灵脉之地。
白云观乃是皇观，若是此观落得好，那便是为陛下后世积荫攒蔽，福气自然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若此观落得不好，那血煞之气伤人，更会坏了运道，还不如毁去。”
天稷甩了下拂尘，指着图纸上的白云观后山。
“贫道为了此事，特地开过天眼，看到此处竹林深处，还有一汪灵湖，依山傍水，环抱灵湖，这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啊。
但眼下白云观的旧址，却是天然的煞场，不仅会冲散整个京都的运势，甚至会波及紫薇，实在是不妥。”
波及紫薇，那不是帝星吗？
掌司听得慌了神，也拿不定主意，“……官正，您觉得呢？”
天稷看她们摇摆不定，轻笑了一声，“各位大人，富贵本就险字中求，为陛下办妥此事，难道不是列位请我来的目的么？”
官正思考良久，一拍膝盖，“要不……咱们联合上疏，劝劝陛下？”
天稷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听见官正说的话，愉悦的勾起嘴角。
司天台果然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这还不是轻轻松松手拿把掐？
她虽不知弟妻是怎么想的，非让她把白云观的选址跟帝星牵扯在一起，而且还没有万全把握陛下就会应准。
但——
她对弟妻的信任，如今是盲目的。
毕竟自从上了这弟妻的贼……哦不，明船之后。
天机楼，她唾手可得。
司天台，恭敬尊她为座上宾。
民间百姓，她声誉高涨，人人称呼她圣主。
天稷微微一笑。
人生。
简直。
易如反掌！
另一边，霂园。
李景霂看着面前的棋盘，缓缓落下一枚棋，“我还是有几分好奇，顾大人怎么就能肯定，母皇会听司天台那群人的劝？”
顾凉手握白子，凝神思索许久，才试探性的伸出手，准备放下一子。
李景霂见她手放的那位置，略微皱了皱眉。
找顾君这臭棋篓子下个棋，还真就下得毫无章法。
明明其他都好，偏偏棋这一道，她学了这么久，还是一言难尽。
见李景霂是这个表情，顾凉眉色微舒，赶紧移到另一个位置，稳稳落下一子。
李景霂：“……”还不如下刚才那地方。
顾凉自认落子还算高明，都把李景霂难住了，于是神态自若的回道。
“陛下如何，微臣并不敢肯定。”
李景霂还在考虑怎么放水，才稍微没那么明显。
听她这么说，挑了挑眉。
“既不敢肯定，那你打算怎么让天稷尽快取信司天台？”
顾凉淡声道，“微臣此举，更多是为试探。”
“试探？何解？”
“殿下可还记得，楚大人传来的那个消息？”
李景霂执棋的手一顿，眸色暗了几分。
“记得。”
顾凉缓缓抬眸，看向李景霂。
“那殿下难道就没有疑惑过么？
非年非节，更非奖赏大功绩之时，陛下仍在壮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有立太女的想法？”
除非……
大乾女皇，身体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