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温度渐渐变低，车窗靠近连接处的部分升起了淡淡的薄雾，空调声在寂静的车内嗡嗡作响，除了启程时冯雷很是热络地交谈了一会儿，此时并没有人继续说话。
顾宝珠时不时发点短信，有些无趣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和灯柱，垂下眼睑扮作深沉模样，持续性地酝酿情绪。顾远则坐在一旁摩挲着顾宝珠柔软顺滑的头发，眼睛弯起来，唇畔忍不住漾起几分笑意。
“头发长长很多了，小孩子头发长得就是快呀~”顾远语气轻快，心情很好地摩挲着顾宝珠脑袋上因为修剪不及时而显得有些杂乱的蓬松发丝，像是在考虑接下来要给孩子做一个怎样的发型。
顾宝珠有些茫然地看向顾远，那只正在玩头发的手掌便滑落至脸颊，很是认真地揉捏了下，“瘦了些，可能是因为又长了长个头。”
顾远眼睛弯得更加厉害，仔细看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低头时散碎的发丝垂落眼眉，潋滟的笑意蔓延开来，像是揉开了一团团春水，将空气也浸染得幸福无比。
尚且不明事理的孩子终于脱离了那种简陋、恶劣的环境，在之后就可以一直陪伴在身边照顾、养育，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此时他只感觉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又是如此的漫长。因为幸福的时刻总是转瞬即逝的，然而只要幸福过一瞬，便有了永恒的期待幸福的决心，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替代他在宝珠心中的地位，再也没有人能被宝珠如此的需要……
看着仿若浸润在美好当中的顾远，顾宝珠晃晃头用脑袋蹭了蹭顾远的脸颊，并打算顺势提出要求。
顾远很自然地抵住顾宝珠的头顶，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别的不说，感觉再这样美好下去，可能路上会出点什么事情来验证世界的能量守恒啊。
“二哥，”顾宝珠调整了下呼吸，胸腔重重地起伏了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学校那边通知我了，我的学籍仍然保留，如果回去上学的话，可以给我全额奖学金，另外还有生活补贴，如果想要住校的话就还有住宿补贴这样子。”
嘛，虽然是谢忱通知，不过也没差的。
“嗯，”顾远放开了顾宝珠，拉开距离定定平视着她，只不过此时的笑意变得很淡，手掌也只是轻轻搭在顾宝珠的肩头。
顾宝珠鼓足勇气似的，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二哥只是想要找一个安全的环境，其实去学校一样很安全的，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去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玩，在家里学习会花很多的钱，我也不快乐！”
“是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袁老师，没想到会这样，”顾远微微蹙眉，有些恍然道：“不过我已经安排了其他几位老师的面试，你可以从里面挑选一下，我已经帮你面试过了，都很不错的，你要是喜欢可以都留下。”
“……”啊？啥啊？
什么啊就都留下，又不是挑大白菜……
顾远看着顾宝珠惊讶的表情，又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抚道：“不用想着给我省钱，二哥心领了。”
啧，阔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顾宝珠不忍地皱皱鼻子，面露祈求，“可是我的数学竞赛出成绩了，我已经进入决赛了，我想去参加。”
“可以的，我陪你去。”
“可是我好久没有见安柳柳她们了。”
“我可以邀请她们来家里做客，那个宋伊你是不是不喜欢，以后跟顾安说一声，让她不要来家里了好不好？”顾远继续轻声诱哄道。
“……”什么东西？！这他妈是女主，我还想让宋伊帮忙转移注意力呢！
顾宝珠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即便有些难为情地搓着自己的手指，支支吾吾起来，“其实……我很喜欢宋伊的，我们不能这样做，我是有点羡慕她，上次才……总之，我很想成为宋伊的朋友的。”
“好吧，那就都邀请到家里来好不好？”顾远温柔地征求意见。
“……”妈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顾宝珠像是被狠狠噎了下，但仍旧执着于让话题回归正轨，“我只是想要重回学校，你不能这样限制我的自由！”
顾远沉默下去，侧脸仿若染上一层阴翳，他像是有点想要靠近些，但克制着自己没有动作，薄唇微微翕动，“是我让你觉得丢人吗？”
“不是的……”
顾远看上去很是忧伤，表情意外透出几分委屈来，“你从刚才就一直想要远离我，不想让我为你做采访澄清，不想让我帮你请老师，不想让我和照顾你，难道不是吗？”
嘎？
顾宝珠张大嘴，感到了深深的不可置信。
牛啊！
顾澜：“……”
副驾驶座位的顾澜回头看了眼两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不一直说得挺开心的吗，怎么突然扯到丢人上面来了。
顾宝珠只是张了张嘴巴，眼中流露出羞愧、难过，在泪水洇湿眼眶的下一秒垂下头，咽下哽咽，“对不起，二哥，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错的离谱，所以我打算跳过争吵环节，直接叛逆了。
“宝珠，你是好孩子，二哥知道的。”顾远擦拭着顾宝珠的眼泪，轻拍着她起伏不定的肩膀，像是阳光在轻柔地拍打浪花，令顾宝珠由衷升起了浓浓的困意。
“睡吧，很快就到家了。”
“……嗯。”顾宝珠忘记自己是否在回应，只是伴随着很催眠的空调声合上眼睛，倚靠在身旁温暖的怀抱中，在争吵和沉默之间选择了睡觉。
睡吧睡吧，眼不见为净，顾宝珠调整了一下姿势，在顾远看不到的角度编辑起短信。
【顾宝宝】：受不了了，我不等了！
“怎么？睡得不舒服吗？”顾远看着顾宝珠不停蠕动的上半身，将她搂在怀中，摸了摸她因为困意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额头，“可能有点发烧，后备箱备着常用药，还是先吃了药再睡吧。”
烧你妹！空调开这么大，摸你你也烧！
顾宝珠瞪起眼睛，连忙摇头，“不是，可能空调开太大了，我没事的。”
不能吃，吃完药睡过去还怎么办事啊……
“嗯，”顾远看着她惊慌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那你先睡吧，等回家先量下体温。”
“……嗯。”顾宝珠歪了下头，似乎是在费力思考什么，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乖巧懂事的孩子总是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心疼，顾远拨开顾宝珠汗湿的头发，露出白皙的额头和脸颊，又让冯雷将车内温度提高了些。
江城会冷一些，睡觉的时候免疫力总会变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