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檩忍了忍，可没忍住，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她把哭声咽回去，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对不起。”
闻言，陆景衍微眯了一下眼，敛起眉头，眸色微沉，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不停闪躲的眼神，“小孩，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大抵，是在望见那一颗糖的时候，她有些崩溃了吧。
“我……我不知道。”她把头埋得很低，于他的眼中只看得见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对了，你怎么会有巧克力糖？”
她一直跟他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也没见他去过超市或者商店啊。
所以，这糖果是哪来的？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唯独那一双深沉的眼将她牢牢锁住，“我一直带在身上。”
一直带在身上？
这句话落进宋小檩的耳朵里，意外的心动，也越发地滚烫。
“为什么要带？”说到最后，她抬起眼，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她知道答案。
但她就是想听他的亲口承认。
“因为——”陆景衍顿了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了星星点点柔和的笑意，“小孩喜欢。”
她喜欢。
是啊，她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拿走了他手心里的糖果，然后拆开包装袋，再把巧克力糖喂进嘴里，外层是一层薄薄的巧克力，有一丝淡淡的苦味，融化之后，是一块草莓味的硬糖，甜中带着一点小酸，最里层则是爆浆的巧克力。
嗯，还是旧时的味道。
甚至，更为好吃。
宋小檩眼睛一亮，欢天喜地，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痕，却丝毫掩盖不住她的欣悦:“这糖怎么越来越好吃了？”
她贪吃糖，小时候就蛀过好几颗牙，常常半夜疼得睡不着觉。
有一次，疼得特别的厉害，还引发了高烧。
她真是怕了。
后来，就没怎么吃过糖了。
可她虽不再吃糖，但给她买糖却成了陆景衍的一个习惯，像抽烟一样是一种瘾，戒不掉了，只是他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所以她不知道，他的身上总会带着那么一两颗巧克力糖。
大概，他自己也觉得一个大男人的身上总是带着几块糖，确实有些违和。
可刚刚，当她拉着他的袖子喋喋不休地讲着小时候、讲着他们之间的初识，讲她是如何被吓哭，又讲他是如何用一颗糖来哄她，看喜悦渐渐爬上她的眉梢，看她的眼里有浩瀚的星辰大海，直到这一瞬，他才清清楚楚且深刻地意识到了，至始至终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怀念着那一方戏园。
他的小孩，也在怀念。
尽管她现在不吃糖了，可他记得她曾经喜欢，而她自己也从未忘记。
那便足够了。
暗色里，陆景衍的那双眼更显幽沉，似有霜华流转，敛起了大片春光，他云淡风轻地说，“因为，你太久没吃了。”
在岁月中慢慢沉淀下来的东西，更为宝贵。
这时，戏剧开场。
周围的灯光暗下来，衬得舞台格外明亮。
那咿呀咿呀的曲词，伴着台上长袖挥舞的风姿。
宋小檩果然同当年一样，看不懂……
八点二十分，散场。
从戏剧院走出来时，夜色正浓，清辉淡淡，花木葱茏，影影悼悼之中，大有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意味。
但她却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哈欠，许是吹了些风，连眼睛都睁不太开了。
太困了！！！
真的好困。
陆景衍倏然低眸看她，似笑非笑地问，“看累了？”
原先，她点点头，但随即又立马摇头否认，努力睁开眼睛:“没有、没有，我不累。”可能觉得刚刚的底气不太足，着急补充道，“也……也不困。”
可那发倦的眼圈，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他似轻笑了一声，嗓音格外缱绻，连带尾音都慵懒了几分，“那今晚的戏讲了什么？”
宋小檩却从他清淡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故意。
人，自然都是要面子的！
但仔细想想，脑海里除了挥长袖哼曲调的场景，她似乎再也没什么多余的印象了，一晚上看得昏昏欲睡，每一幕都走马观花般，始终走不进她的眼里。
她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信吗……”
理不直，气也不壮。
下一秒，陆景衍微凉的指尖轻抵过她的眉心，弯起唇角，“不信。因为某人看得差点睡着，磕着下巴了。”
他指尖的温度虽转瞬即逝，却混入了风中，一路暖进了她的心里，是害羞也是心虚，把头埋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我……”
话还未说完，有几个打扮得漂亮的女生忽然围上来：“帅哥，可以要个你的微信吗？”
当着她的面要他的微信？
这怎么能忍？
可是……她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去阻止。
宋小檩情不自禁胶起了手指头，这是她一紧张就会忍不住做的动作，此时她的眉头紧锁，且忧心忡忡，虽沉默不语，可所有的不开心，全写进了眼里。
这不是陆景衍第一次当众被要微信，他早就习惯了，眉目依旧冷清，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声音更是带了拒之千里的寒意，“不好意思，没有微信。”
顿时，她心安了。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微信了，很明显这是婉拒。
女生们听出来了，但仍不死心：“QQ也行啊，我们加个好友吧。”
“没有。”
“那……那我们合张影吧。”其中一个长卷发的女生把手机塞进宋小檩的手里，“妹妹，你帮我们拍吧。”
她低头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陌生的手机，愣了愣，并没有答应，可女生却已经很自觉地站到陆景衍的身边，摆poss。
“快啊，你快拍呀……”
无奈之下，宋小檩只好拿起手机，对向前方，正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镜头里的陆景衍忽而朝她走了过来，眉眼比清晨的早雾还要峻凉，后来，她只堪堪看见了他线条削俊的下巴，连同一片阴影笼罩而来，骤然陷进了黑暗里，她惶惶然，像是迷途的羔羊，下一秒，他轻轻夺过了手机，她的手中一空，耳边随之响起他冷若冰山的声音，“你们耽误到我们了。”